柳扶光不解歪头,“公主此话,臣……不解……”
“……今日,这屋子里熏的是梅香……”承桑岁桉开口,“柳钰安……你体内也有……耐冬听雪了吧?”
柳扶光语气平静,“所以……臣那日替公主看病之后便在先皇后宫门前晕倒是公主做的手脚。”
“跟今日一样,”他神色淡淡,“依靠熏香掩盖了什么……今日是引发耐冬听雪发作的梅香,那前几次是什么?是返魂香?”
每次柳扶光来宫里替承桑岁桉把脉,她寝殿都会点上香味非常浓郁的熏香。
“……抱……咳咳……抱歉,”承桑岁桉不置可否,平静道,“我想活着。”
香味浓郁的熏香就是为了掩盖返魂香香气。
“十四年前我被人喂了耐冬听雪,”她说,“那人一身黑袍,面具遮面,就连声音都变过,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说,要是想活命……咳咳……那便听他的话,否则不但杀了我,还有整个章家……本宫亲身兄长、本宫的母妃……”
“本宫自然是反抗过!可没用!我一旦没听那人的话,他便夺走本宫身边人的性命……”承桑岁桉语气哽咽,“况且……那人答应过本宫……事成之后……会治好本宫的病……钰安!我想活着……”
那时候,孝宣帝广贴皇榜,只为给八公主治病,但天下名医都无济于事,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承诺能治好她的人,她怎么能不心动?
她想活着!想看扬州最美的花,听最婉转的小曲。感受落花细雨,小桥流水,人间烟火。
对于这个回答,柳扶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责怪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她……想活着……
“十三年前……那人让本宫想办法将你带到灵隐寺……本宫便放出……一月开春灵隐寺祈福最灵验的话……”说了这么多话,承桑岁桉像是随时随地就要撒手人寰的意思,她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抱歉……但……我不后悔……”
“殿下帮那人做了这么多,就连现在这番模样还让臣闻梅香,”柳扶光说的委婉,“可耐冬听雪还是发作了。”
承桑岁桉心中苦涩,因为她也有不想伤害之人,她下不去手之人。
她知道这些事,柳扶光无辜,是受害者,可千言万语,她只能汇聚成两个字,“抱歉。”
柳扶光叹气,朝他行礼,说,“忘忧花应该到了,臣替公主煎药。”
他想,他不会原谅她,但他能理解她想活下的决心,犹如掉落在石头缝种子,想要用幼小脆弱的身躯去撑开石头,拥抱太阳,固执的努力,顽强的可爱,可柳扶光没做错什么,所以不原谅。
承桑岁桉自然不会奢求柳扶光原谅,是她不死心,不信命,凭什么别人生下来是健康的,可她生下来便注定活不长久,她不信命,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都要抓住!
“宸王妃……此事是本宫……本宫一人所为……”
柳扶光顿住脚步,见她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抬步离开。
承桑知许带着花急匆匆走进来,便瞧见柳扶光走出来,他面上维持着得体的表情,可,承桑知许还是在他眼中读到了“闷”。
柳扶光朝众位皇子作揖,而那些皇子也默契没问什么。
他问下人要了笔墨,打算写下方子,孝宣帝因为朝中要事只得离开。柳扶光下笔有力,这会儿他站不住了,他体内有耐冬听雪,而他已经闻了梅香,他顿感天旋地转,整个人如坠冰窖,寒冷刺骨。
承桑知许率先看出柳扶光状态不对,看着他握笔的手在颤抖,急忙走近抓住他的手,心里顿时咯噔,好冷,“钰安,钰安。”
柳扶光没了知觉,听不见承桑知许唤他,喉见一股腥甜,一涌而上,吐了出来!
“钰安!”承桑知许慌了神,握住他拿笔的手。
柳扶光咬牙,借着承桑知许的颤抖着写下最后一笔,如释重负般晕倒在承桑知许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