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光笑道，“尚可。”

“离你婚期不足半月，我怎么没瞧见沈书华和安王？”柳望舒问，“你说，他们会不会过来？”

“北关不安定，”柳扶光皱眉，“沈书华走不开，至于安王……他老人家虽早已淡出朝堂，可我倒是觉得可以过来。”

柳望舒摇头，伸手敲他脑袋，笑道，“大错特错，并且，恰恰相反，沈书华会回京城，可安王，他不可能出幽州。”

柳扶光揉了揉脑袋，不解，“为何？”

“沈家祖上有从龙之功，更是被封为天枢国唯一异姓王，且永久世袭爵位，百年前世祖皇帝更是下了死令，安王府兵权不可收回，此等殊荣，天枢国没有第二人，”柳望舒解释，“你说，底蕴如此丰厚的世家，哪位皇帝不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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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和安王回京有什么关系？”

柳望舒含笑，“别忘了，当年天枢国皇子三足鼎立，而安王支持的便是当今陛下，更是在夺嫡这条路上替孝宣帝过关斩将，孝宣帝即位后，自然要大大封赏，所以，母亲便破例册封为郡主，后来安王镇守北关更是从无败绩。”

棠溪晚秋悠哉悠哉喝茶，听柳望舒讲话。

柳扶光懂了，“所以，沈大哥再怎么常胜也是后起之星，沈家重心看似在他手里，其实还在安王身上。”

“沈书华少年常胜，既是沈家爵位继承人，也是大将军，但再怎么样，也只是个世子，不是安王，”柳望舒点头，“沈书华战功换来的是云安世子的名头以及……沈鹤辞终身不得出京城，沈家再无爵位可封，若是再得战功，那便是功高盖主，不为天子所容。”

“这么说，沐熙世子也算在战功里头，孝宣帝还给我和宸王赐婚，”柳扶光皱眉，“沈家要是倒台，必定会连累沐熙世子，这将会波及宸王甚至太子，不但能收回安王兵权，甚至宸王兵权……若是一个不小心，没准会废掉太子！”

“不错，”柳望舒笑道，“不过沐熙世子不完全是沈家缘故，还事关柳家、江湖，你若是犯了错，孝宣帝就有了出兵剿灭威胁朝廷的江湖势力的理由。”

“所以，沈书华不管打了胜仗还是败仗，一旦开打，孝宣帝必定会动沈家，孝宣帝当真有耐心，”柳扶光说道，“近来北关不太平，月氏也是如此，那支莫名多出来的军队……难道是去北关？”

北关镇守云黎国，而月氏与云黎国相邻，若是两者联盟，极有可能，况且，云黎国新皇极其好战，不过现在休养生息，日后打仗是必然。

“不错，”柳望舒说道，“若胜，月氏国能借机分一杯羹，若是败，呵，他们三王爷和和亲公主不是在路上了？到时候就是和亲公主跟三王爷联手云黎国，至北关于不义，幕后之人他们都送去天枢国了，天枢国还能有什么话说？”

“可兄长，”柳扶光问，“若是迟早要打，沈家和柳家该怎么办？”

棠溪晚秋见天色已晚，开口，“最不希望看到这局面的不是当朝太子吗？他不急，我们急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身子如何，手伸出来。”

柳扶光乖乖伸手，看着手里黑乎乎药碗，问，“你该不会要害我吧？”

“怎么会？”棠溪晚秋轻笑，“我若要害你，也得等你兄长不在的时候，不是吗？”

柳扶光轻哼，他吃下药碗，霎时间，只感觉被架在大火上烤，骨头隐约发出“咯咯”声，像是将其打断重组一般。

他双手握拳，疼的受不住，要跪在地上时，柳望舒眼疾手快扶起他，“忍忍，很快便没事了。”

柳扶光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听不见柳望舒说什么，勉强读懂他的唇语。

柳望舒心疼的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握住他双手，将干净帕子给他咬着，“实在受不住便捏着哥哥。”

柳扶光大脑缺氧，好似呼吸不上来，好痛，好痛，疼死了，给他个痛快！让他死！

棠溪晚秋不马虎，撩起他衣袖，银针扎进皮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嗯！”

柳扶光疼出声，手上青筋暴起，每扎一针，钻心疼更显一分，他疼的腿软，再也忍不住瘫倒在地上。

棠溪晚秋自是心疼他的，到底是跟他吵架，会带着自己满城疯玩的弟弟，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感觉胸口被堵住，柳扶光吐出一口黑血，他浑身被汗湿，仿佛才从水里打捞出来，额见间发丝紧贴皮肤，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浑身承显不正常的白态，疼痛慢慢消失，理智回笼。

“是忘忧蛊，对吗？”柳扶光有气无力说道，“为何我自己察觉不到？”

“因为返魂香，”棠溪晚秋解释，“十三年前他们在你体内种下忘忧蛊，再加上返魂香作用，可以让蛊虫在你体内无声息休眠且不被发现，这也是你为何会失忆的缘故。”

忘忧蛊混合着返魂香便会让人失忆。

“之前你在信中提及返魂香，我便派人去月氏黑市买了些，发现，要是让此蛊毒再次接触返魂香便会发作，而那颗药便可让蛊毒原形毕露，是晚秋刚研制出来的，”柳望舒紧紧握着他双手，语气带着颤，“是哥哥的错，不该让你来送东西。”

他原本想着，凡事有因必有果，见柳扶光因为承桑知许的事日益消沉，一年来消瘦不少，便想寻个理由让他去天枢国，解开心结，却不曾想，这一举动，反而伤害了自己弟弟。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柳扶光重回天枢国便会恢复记忆，他也能借机除掉伤害他之人。可他错了，柳望舒没这么大本事。

柳扶光虚弱抱住自家兄长，“就算哥哥没让我去送东西，我也会去找知许，再说，蛊虫迟早会醒，这怎么能怪哥哥？”

“扶光……”

“哥哥，”柳扶光打断他，苍白一笑，“这事不怪你，十三年前哥哥也是别无他法，不是吗？要是哥哥没有送走我，现在，我已是父亲刀下亡魂，哪能长这么大？还站在哥哥身边，至于来天枢国，哥哥不过是想要我解开心结罢了，仅此而已，哥哥凡事替钰安着想，可世事难料，这不怪你。哥哥也莫要说这些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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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他嘴上答应着，可自己知道，这将会成为他心结，只有等柳扶光彻底好了，才会慢慢解开。

柳扶光想到什么，说道，“按照那本书，我体内有忘忧蛊，闻过返魂香，来天枢国第一天便闻过醉仙桃，只差耐冬听雪……”

柳望舒听的眼皮直跳，说道，“早之前我便猜测你体内或许藏着什么蛊毒，但也不是没想过忘忧蛊，可偏偏查不出来，也不敢贸然用药，现在已经知道是什么，虽不能彻底将蛊毒排出来，但暂时压制还是可以的。不过，压制蛊毒期间，可要受好些苦头。”

棠溪晚秋宽慰，“这世上能让人失忆的蛊毒只有两种，无忧蛊和忘忧蛊，而这两种解药恰巧有重合部分，还记得，决明回来后带的那张药方吗？那便是重合部分，不过，忘忧蛊没有完整解药配方，百年前战乱，忘忧蛊解药失传，只留部分存于世间。”

“所以哥哥对决明的嘱咐，也是猜测？”

柳望舒点头，“知道你昏迷后，我们便确定是这两种蛊毒之一，所以将药方给你。”

若是无忧蛊还好，偏偏是忘忧蛊，忘忧蛊乃苗疆传世蛊毒，目前来说，并没有完整解药。这才是最糟心的事。

“暂时能压制蛊毒也是不错的。”柳扶光扶着自家哥哥，缓慢站起身来，“总比任由着蛊毒在体内为所欲为的强。”

他想了想，说道，“兄长，我中毒一事，暂时不要告诉知许和阿辞他们。”

承桑知许为了他们两人大婚，忙前忙后，都好久没来流光苑了，连肉都不吃了，沈鹤辞也整日乐呵呵打理府上，准备婚事，不过，安王府还有他帮忙。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承桑知许、沈鹤辞他们担心。

也想给承桑知许一个完美婚宴。

柳望舒自然是知道自家弟弟心思，他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