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叫张丁征啊……”
皇帝陛下的声音落下后,低着头的张丁征稍稍一愣,他是干什么的,他早些年开赌坊的,这口气,语调他听的多了,像西城的小混混,跟他看场子的那种。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正看着年轻的天子在盯着自己,当下,又赶忙把头低下来,回复道:“草民就是张丁征。”
虽然,张丁征刚刚抬头,不敢直视,也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天子。
只一眼,却仍能感觉到那来自天子的强大气场。
在他的视角下,年轻的大明天子端坐在龙椅之上,明黄色龙袍加身,其上绣着的金龙张牙舞爪,似欲吞云吐雾,每一片龙鳞都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仿佛在宣告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他头戴翼善冠,乌纱材质泛着幽冷的光泽,两条金龙盘踞于冠上,龙目圆睁,栩栩如生,仿佛正俯瞰着世间众生。
这是权力的加持。
看人先看衣,在张丁征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现在也不知道陛下长什么样子,这一眼,只看到了龙袍,翼善冠……
“啊,锦衣卫在万历五年,破获了一件案子,这件案子,本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可犯案的人,大有来头啊,两个尚书的儿子,八九个四品之上官员的亲属,这帮权贵之子们,不爱读书,爱做生意,在朕这北京城,做起了赌坊,妓院的勾当……”
低着头的张丁征听完朱翊钧的话后,赶忙跪下身去。
而一旁站着的张四维,也是冷汗直冒,陛下现在说这些,难不成是想着旧事重提。
“陛下,草民知罪,草民大胆包天,还望陛下饶恕草民……”张丁征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还真怕,皇帝陛下下一句话就是,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给拖下去打死……
而张四维躬身,急迫道:“陛下……”
他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被朱翊钧打断:“莫急,张爱卿,听朕讲完。”
“是,陛下……”张四维只能收起接下来自己想说的话,退到一旁,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十分忐忑……
“这种事情,朕岂会费心去管,可当锦衣卫的指挥使,告诉朕,犯事的人,是张卿的儿子,朕就不能不管了。”
"张爱卿,是朕的忠臣,是朝廷的栋梁,他教子不严,管束不了你,但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被你给害了,这才让锦衣卫的人,趁你不在京师,将赌坊抄没,妓院查封,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朕可是用心良苦啊,不然,你做的这些勾当,若是被都察院得知,被海师傅知道,你父亲教子不严的罪名,谁也拿不掉,这官也就做到头了,朕也要失去这个大忠臣了。”
朱翊钧的这番话可不全是胡诌。
张四维现在的名声,并不好,即便是在靠近他的官员中,他的威望也渐渐失去,只因为他在这些年,一系列的跪舔皇权的行为,此时他位高权重,那些人没有办法只能依附于他,他要是真的犯在了海瑞的手上,那些人会立马转换码头……
这年头,大家都很现实,读书读的越多,心里面的忠义便越少。
而张四维听着这番话,刚刚还弯着腰呢,立马就挺起来了,只感觉在儿子面前,能得陛下这样的称赞,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而跪在地上的张丁征,心里面多少有些不相信,要是陛下真的这么看重自己的父亲,一个尚书的职称,怎么拖了那么久才解决掉,据他所知,在万历三年的时候,就有机会……
当然,他的不相信,只在心中。
“陛下,草民是年幼无知,犯了大错,草民日后再也不敢做那些违法乱纪得事情了。”张丁征痛哭流涕的说道,说完之后,一个头猛磕在地上。
哭是真苦。
头磕的也是真响。
朱翊钧点了点头,像是对张丁征的反应很满意,他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陛下。”
张丁征缓缓起身。
刚刚站起来,听到朱翊钧说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张丁征闻言,他心中忐忑,却也只能依言抬头。
朱翊钧仔细的看了看张丁征:“你这模样,有几分英气,生得怪英俊,眉眼间有其父之风范……”说到这里,朱翊钧略有停顿:“不过,就是有点黑,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