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安好。”赵章一见胥姜姿容清丽,又年轻,顿时有些害臊,连正眼也不敢瞅,只道了声好便移开了目光。
许三知道他那见不得姑娘的性子,便将胥姜的两头驴子牵过来,让他掌眼。赵章见了驴可比见了人自在多了,只见他一会儿顺顺驴蹄,一会儿捏捏耳朵,一会儿掰开驴嘴看看牙口,又或是把脑袋贴在驴子肚皮上听声响。
把三头驴摸了个全须全尾后,他满意的点点头,对许三说道:“果真是好货,四蹄健壮有劲、呼吸粗顺无阻,牙口也好,又年轻、好养活,再用个八九年没问题。”
许三颇为自得,拍着驴背,好似这驴子是他自个儿的一般,“正经八百的高昌种,瞧瞧这个头,这大脚掌,耐力、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别说通常的驴子,便是好马也赶不上。又不挑食好养活,力气也大,一次拉三五个箱笼不在话下,一路过来不少人抢着要呢。”说完他又凑到赵章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肩,满身亲热劲儿,“要不是想着你这个兄弟,这样的好货早在客栈就出手了,哪儿还费力牵到你跟前来?”
“是是是,多谢三哥记挂着,改日小弟请你喝酒!”
“兄弟之间甭说这客套话,酒哥哥请你喝又能怎地?只是俺们东家初来这京城办买卖,实在不容易,若不是被逼无奈,这样的好货哪里舍得出?又怕遇上奸诈狡猾的贩子,因信的过俺,才让俺带过来,你可不能亏着她。”
听许三说完,胥姜才笑着接话:“赵兄弟,驴我只出两头,你只管照着市价给,我找许三哥帮忙物色可靠买主,本是想寻个公道价,并非为了讨便宜。出门在外,大家都是靠买卖挣钱,许三哥找上你,那是看重跟你的交情,知你诚信,而我却总不好因此倒反亏了你。另外,这两头驴身上架的车套我也想一并出了,价你随你估,算作咱们初次打交道的添头,与你做个礼,交个朋友可好?”
这一席话听得许、赵二人心头熨帖。那赵章对她更是另眼相看,心想这姑娘看着年轻,却持重、会做人,并非摆着好看的花架子。
他态度不由得谨慎起来,便忙不迭的点头应好,随后又招来两个童子,将两头驴卸了车牵去马棚饮水打料。忙活完之后他亲自取了一捆上好的草料,三两下剁碎了装在竹篓里,拿来喂胥姜身后留下的那头驴。草料香甜,那驴甩嘴吃得忘我,胥姜见状忍不住抽了它一巴掌。
赵章见状,笑道:“能吃才好,这是咱们这儿最好的草料,它若爱吃,过会儿多装些回去,若是吃完了,只管上这儿来取。”
胥姜笑道:“时不时打打牙祭还行,只是不敢给它养刁嘴了,怕日后闹腾。”
“倒也是。”赵章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说道:“姑娘,高昌驴按市价约四千五百钱一头,您这两头驴我出五千钱一头,另外的两架车,各出两千五百钱,总共一万五千钱,姑娘觉得如何?”
一万五千钱,折合成银子便是十五两,说起来是倒她赚了。当初她买下这几头驴总共只花了五两,套车三两,总共才八两,虽有地域价差,但赵章肯出这个价,已是做足了人情,有何不可?
见她爽利的点头,赵章立马去写契书,不一会儿便称了银子过来一并交给了她。
“您清点清点。”
胥姜却是只看了一眼便收进了随身的布袋里,“不必,许三哥信得过你,我便信得过你。”
许三一旁听了,顿觉面上有光。赵章见她爽快也十分上道,又吩咐童子抱了几捆上好草料捆到驴车上,直说:“草料若是不够,姑娘只管差人来拿。”
“您客气了。”
办好卖驴这桩事,胥姜松了口气。二人辞过赵章,索性又逛了逛,有熟门熟路的许三领着,又陆陆续续认了些人,方便今后行事。
待折回到永和坊又是下午,匠人们已经开始补活了,捡瓦的捡瓦,做木活的做木活,忙得热火朝天。大伙见他俩归来,纷纷招呼,跟队的小工阿徕上前,替他们搬卸行李,搬完行李又卸车架,好不殷勤。
胥姜对门口干木活的曹姓木匠问道:“今日便可完工了罢?”
曹木匠满脸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笑说:“东家放心,这点活过了夜就是砸我们的班子。”
胥姜心下安定,她望着这间即将成型的书肆,遥想最初离开黔中时的凄苦迷茫,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许三忽然问道:“东家,你请人看好日子了么?选哪个吉日吉时开张?选好了咱们就去买炮竹放它个热闹热闹。”
“吉时?”这倒是忘了,她冲许三一笑,“不用请人,请人多费钱呀,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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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迈进店内,摸着装书的箱笼,掏出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许三跟进去,见她小心从满箱书简中抽出一卷,又拿到屋檐下借光展开,也凑过来看热闹。看了半晌却没看出个所以然,书简上的字他有大半都不认得,几个简单的子丑寅卯倒眼熟,只猜测是本历书。
“九月九,辰时,利金、木、水,大吉……”胥姜眼睛一弯,将书简一合,拍板道:“就这天了,日子近,时辰也好,大吉大利。”
埋头做活儿的曹木匠听了也说好,“九九重阳,登高思亲,朝廷休沐,各坊有集,是个好日子,选在这日开张是再好不过了。”
许三不明所以,挠头道:“既然东家和曹叔都说好,那便好,只是这日子太赶,东家能忙活过来么?需不需请个帮工来打下手?”
胥姜摆手道:“暂且不用,该忙活的你们都替我忙活完了,余下整理书籍这些琐事,还得我亲自来分编,请人反倒出错。再等些时日吧,等生意活起来,再请不迟。”
“也是。”许三挠挠头,“你这些书可都是宝贝,若随便寻个粗笨的,弄坏了、混杂了,反倒误事。”
胥姜怕他多心,想了想又说:“这雇人一事虽不着急,却还得请许三哥替我留意着。最好是能识文断字的,年龄不用大,但得耐住性子,若有合适的,先放过来调教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样的人难找,得劳烦三哥多费心了。”
许三热心肠,好大包大揽,听罢便一口便应下,喜滋滋的上房顶帮忙捡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