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西市,由卖油酥豆的小摊子旁穿过,来到延寿坊,再由光德坊走主街,又过了几条巷子,才终于回到了书肆所在的永和坊。
此时天已尽黑,闭市的鼓声远远传来,她举着哆嗦的手打开了书肆大门的钥匙,一头摔进堂内,趴在地上良久才缓过气来。她摸黑将东西简单分置好,才又锁了门,往永和坊主街的客栈走去,此时她又饥又渴,得先回去填饱肚子。
由于逛了大半天,又绕了远路,天早就黑了,街上开始宵禁,客栈的房是退不得了,既如此,不如好好歇息一夜,养精蓄锐。
明日的事还多着呢,卖驴、退房、搬家,还要去书肆那头擦洗整理,光那十来箱的书,仅靠一日便很难分门别类的归置妥当,更遑论后面的晒、修、注。
还有许三和木匠们明日也要来,开房顶的亮瓦、修葺屋顶云云……
事多得不敢细想,想便是一团乱麻。她捶了捶脑袋,打算还是先吃饱饭,待天明再桩桩件件的分明了。她来到主街,一进客栈便冲跑堂的小二吩咐道:“一碗羊肉汤、三个馍馍,再要一碟子素烩。”
“好嘞!马上就来!”
小二手脚麻利,很快就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和三个泛着焦黄的馍馍,然后冲胥姜热切的叫道:“客官慢用,您的素烩很快就来。”
胥姜没空答话,只胡乱点点头,然后捧起汤碗,满满喝了一大口。
痛快。
她拿起一个馍馍掰碎扔进汤里,待泡软后,呼呼的喝了起来,羊肉的鲜、韭菜的香撞进喉咙,熨帖了饥肠辘辘的脏腑。她一气喝去大半碗,才慢下来细细品味,这时素烩也上来了,一口菜一口汤,荤素调和,滋味甚美。
饭毕,她招呼小二记账,又吩咐他待会送热水上楼,再去马棚看了几头驴子,才回到客房收拾东西,等水洗澡。
收拾到一半,门外传来小二的敲门声,是送热水来了。胥姜去开门,小二刚提水要进,却被人从后头撞了一下,水瞬间洒了一地。
小二转身就要开骂,可还未回头就被人揪住肩膀提到了一旁,他站定之后一看,脸色顿变,连捧出谄媚的笑,硬是将腰弯成了一张弓。
“哎呀,是小的没长眼,阻了大人的路,您请、您请!”
胥姜抬头,正对上那人的眼睛,却见那人目光如电,竟似要将人扎透,她心头一悚,便赶紧低头避让,退回到房内。好在那人并未多作停留,只扫了一眼,就往里头的客房去了。
小二直起身子,冲那人的背影无声的骂了一句“晦气”,又转身冲房里的胥姜喊到:“客官,您且等着,我重新给您打两桶水上来。”说完便提着木桶跑下楼了。
他刚走不一会儿,便从楼下上来一个婆子,拿着笤帚和抹布利落的将地给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水痕。
胥姜心道,这客栈规矩倒是不错,就是房费贵了点。她走到门边朝过道里间望去,思忖着方才过去那人是何等身份,想方才那小二又惧又恨的模样,显然是不好招惹的角色,她初来京城,对此等人物,能避则避吧。
小二很快重新送来热水,胥姜沐浴过后便歇下了,她奔波了一天,沾床就睁不开眼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却因为太过疲惫醒不过来,一觉睡到天明。
隔天她精神饱满的起床,收拾好东西下楼退房时,却见大堂里站着几名官差,正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往外去。
她朝小二一打听,才知道昨夜有小儿被虐打,惨叫声太大惊扰了天字号房的客人,巧在那客人是朝廷命官,把人拿来一审,才知那打孩子的竟是个拐子。
“可怜,可怜,那孩儿原本就遇着了水灾,父母都给洪水冲走了,寻亲路上遇着了拐子,被拐到了京城。一路上,因为逃跑没少挨打,昨个儿估摸着也是想趁拐子吃了酒就想趁机溜,结果被发现了,一顿好打。这拐子吃了酒,手上没个轻重,那孩儿的腿都给叫打折了,若不是那官爷出手,就这么给打死了也说不准,唉……”小二说得直叹气,叹完气又道:“这拐子被抓定是死罪,那瘟神平日看着晦气,此次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瘟神?”胥姜不解。
小二探过头,四下扫了几眼,见人不在,才小声说道:“就是昨天晚上打翻您洗澡水的那位。”
原来是他。
胥姜不再多问,一脸了然的点点头,然后扶了扶肩上的包袱去柜台退房。
刚办好,许三就进了客栈,一见她便笑着招呼道:“东家,俺给你那两头驴子找了个好买主,现下即可牵去相看。”
“劳烦你了,正好此处事也妥了,这就走吧。”
走出客栈,小二正好连驴带车的赶出来了,胥姜给了他十枚铜钱作打赏,便同许三扯着驴走了。京城的东、西两市皆开设有马市,但西市离永和坊较近,所以两人就近去了西市。
有了驴,二人的脚程快了不少,他们赶车穿街过巷,很快便到了马市。马市人多,胥姜和许三下车步行,一路上有不少马帮子上来问价,但许三都不睬,径直领着胥姜来到最大的那栏马厩。马厩前有人正在相马,瞅着许三过来,笑着迎上来,满脸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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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哥,你还真来了。”
许三哈哈一笑,朗声道:“还诓你不成,有好货三哥指定想着你。”他说完侧身冲胥姜介绍道:“东家,这是赵章,相马相驴的一把好手。”
胥姜点头,和气的打了声招呼,“赵兄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