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霁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一阵眩晕袭来,咬着牙沉默着,手死死扶着桌角。
谢之桓也冷静了下来,看着儿子昔日眉梢眼角常带着温润的笑意不见了,孤傲又自赏的天之骄子,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
他语气缓和了,叹了口气道:“子澈,你当爹当年没有强求过么?”
“嘉娘她、她本是先皇所爱,是爹夺君所爱……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仕途大大的受损。还好有谢氏百年作保,先皇没有弄死我的由头。但你应知道,爹一生的抱负都付之东流了啊……这世道,唯有仕途稳固,才能留不倒之地。”
“爹已经做过一遍的事,不希望你再来一遍。想想先皇是怎么死的,想想今上是怎么上位的?子澈,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谢檀他对宋氏,是不会放手的。”
居室内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谢之桓摒弃了作为父亲的尊严,将陈年往事说出,就抱着一丝能够让谢云霁放手的希望。
他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
谢云霁缓缓抬起眼,眼眶红的如炽焰般,“不,我与父亲不一样。我没有像父亲那样贪慕权势娶宗室女,既不舍挚爱,又辜负发妻。而宋氏,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此生唯她一人,我是不会放手的!”
他的妻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强权所夺,可恶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她没有死,知道她就是皇帝的宠姬!
可却没有人说实话,没有人救她,都在装聋作哑!
她是自愿的么,还是被强迫?
不,她一定是被迫的。
他与她是那样相爱啊……那些一同度过的时光,都是真真切切的。
夫妻四年的点滴,如凌迟般割着谢云霁的心,他忍住心底的钝痛,咬牙道:“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将她夺回来。不会殃及谢氏。”
作为父亲的尊严彻底崩塌,谢之桓气的手不自主地颤抖,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怎就知道她不是自愿的?她若与你父亲我一样,是贪慕权势之人呢?”
谢云霁倏地笑了,孤傲又自赏,“她绝不会。”
“我知这明德夫人是谁,你当云京里其他的勋贵们不知吗?大家都知道,为何大家都不说?”谢之桓沉声问,“你可知得罪了皇帝,重则满门倾覆,轻则终生庸碌??”
“这世上,有远比仕途更重要的东西。”谢云霁道。
说完,转身。
“逆子!你给我站住!”谢之桓道,目光冷了起来,也不怕儿子伤心了,“我劝你好好打听打听,在金銮殿上,你那发妻是如何亲口说和你的夫妻情义早已义绝的!”
谢云霁果然站住了,微微转身,却并未回头。
“她要与我义绝,也是我对不住她在先。”
“夺妻之恨,不可不报。”谢云霁平静道,“我日后所行之事,皆是为了正谢氏门风,还大昭一个朗朗乾坤。”
谢之桓怒道:“小子狂妄!新朝已定,你还能做什么!?”
儿子已而立之年,反倒没有了前几年的沉稳,谢之桓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
谢云霁却再不回头,袍袖带风,迈出了上房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