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莲慢慢走过去,最后蹲下身,伸手检查华彩灯的身体。
华彩灯深深地看着她,眼泪如水,从她眼角流下,落入鬓发之中。
最后的神力复原了她的身体,只是失去的元婴与灵脉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的华彩灯,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辛莲收回了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垂下视线。
过了好久,华彩灯才问。
“你……你是师尊派来的?”
善魄与恶魄拥有神力,一早便知道辛莲的身份。她明知道辛莲是谁,却还是想再问问。
辛莲看着她的眼睛。
“是,师尊他让我来带你走。”
终于……
终于等到人了。
可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一切都没办法挽回了。
贪妄的梦境破碎,她还是回到了现实。
华彩灯是医修。
千年前,她还是落云台的妙手仙子。
年纪小,但一手医术已有不小名气。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想,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医书。
后来,师尊常年闭关了。
三师兄因祸妖之事自请除名。
大师兄外出了。
二师姐也一去不归。
就连最小的小五也走了。
芳菲园的日照花再也没人照料了。
师尊的房门外,只有她在等待。
她等啊等,等到再也联系不上所有人。
华彩灯慌了。
于是,她也走了。
华彩灯当时想,只要找到大师兄就好了。
只要大师兄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华彩灯笑了,眼中的泪却越流越多。
曾经落云台的师徒六人,生死相隔,阴阳两地。
“你……是小六还是小七?”
“……我行七。”
华彩灯抓住辛莲的衣衫,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师兄……”
“他们……杀了师兄!”
辛莲的眼眸微微睁大,即便有所猜测,但还是惊了一瞬。
华彩灯悲伤至极,眼中满是绝望。
“我……我没能带走他!”
“是我太弱了!是我的错!”
她崩溃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
“师兄!”
“师兄!!!”
辛莲努力安抚她。
“我在,我们都在。”
“我会去找他,会把他带回来的。”
她不会安慰人,只好讲这些话。
其实辛莲也不是一个喜欢做承诺的人,可面对这些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反复重复这些承诺。
念七壬转过了身,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一点阴影。
辛莲扶住人,华彩灯微微抱着她,眼神略过她微破的衣衫。
“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很伤心,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的种种委屈都发泄出来。
魂魄分离时,做不到互相约束,只凭着本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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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苏醒过来,愧疚瞬间淹没了她。
“没关系……”
辛莲犹豫几分,还是慢慢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放柔了。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华彩灯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似乎又要魔怔,下一秒却又布满不安。
“三师兄和小五,他们呢?”
辛莲努力让她冷静。
“三师兄和五师兄都好好的,我带你去见他们。”
……
夕阳西下时,华彩灯已经在辛莲怀中哭晕过去。
辛莲将人放好,走到山神像前,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山神大人。”
在华彩灯的灵魂快要消散时,这个已经快要溃散的山神,将自己仅剩的神力,给了她,因此保住了华彩灯的魂魄。
但神力对于修士也来,哪怕一点,也是不堪重负的力量,更遑论一个已经元婴破碎的人。
所以华彩灯的魂魄才不受控制地分裂了。
而如今,这山神,早已消逝,辛莲只能对着神像道谢。
人生苍苍,因果轮回,或许它亦有重生的那一日。
昏迷的几人也悠悠转醒。
小狐狸眼珠一转,一溜烟飞进了念七壬的袖子中。
琉灿捂着脖子嘶了一声。
“好疼!”
辛莲走到闻蛟面前,安抚地看了半春一眼,又淡淡扫了几人一眼。
都没有大碍。
“今日之事,多谢了。我先走了。”
虽然看出那灰衣少年似是这几人的领头者,但辛莲和闻蛟更熟,只好先和他打招呼。
她的意思也是,今日之事,不宜外传。
闻蛟自然也明白,点了点头。
辛莲抱着人,和念七壬、琉灿一道往外走。
琉灿叫着难受,变成一只小鸟,卧在辛莲肩上。
走出破碎的大门时,念七壬施了道法术,原本坍塌的山神庙立刻复原。
闻蛟几人,也一同下山而去。
幽幽山道上,几人远去,唯余那座山神庙静静矗立。
碧塘镇上有不少人,有一些陌生面孔,看穿着是四方协会的人。
辛莲不想引人注目,悄悄回了客栈。
客栈的掌柜已被带走了,伙计自然也跑了。
辛莲将华彩灯放到床上,拉过念七壬。
“给她看看。”
“哦。”
琉灿也自去休息了。
隔壁房间中,雁来月三人正在里面,辛莲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雁曲两人上下看她一眼,松了口气。
虽然脸色很苍白,但伤口都包扎起来了。
“怎么样?”
辛莲回道:“已经没事了,楼煜呢?”
视线转到床上时,就看到了昏迷的少年。
眉头紧蹙,似乎睡得不安宁。
腹部包着白纱布,不时有血迹渗出。
“那把骨刀消失了,但这伤口很难复原。”
“请了四方协会的长老过来看,也没有办法。”
辛莲点头,“我知道了,晚点让师姐看看。”
担心的人都已看到了,辛莲心下一松,便只觉眼前一晃。
雁来月立刻扶住她,将人扶坐在凳子上。
“怎么回事?!你!”
辛莲晃了晃脑袋,视线中清晰映出两个人担心的脸。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这般说,两人哪里放心,又把她送到房间才离开。
直到人走远,辛莲终于踉跄走到床边,一头倒了下去。
额上冒出冷汗,她一手揪着胸口,似乎在忍受剧烈的痛苦。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门外传来几人的说话声,甚至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那种痛,才渐渐消失。
辛莲伸出了手,试探性流出一点灵力。
灵力中夹杂着微微的红色,那么显眼。
辛莲闭了闭眼。
强行使用多种禁术,果然还是会沾染邪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