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着这隽秀的拈花小楷,洪映蓉的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在诏狱中,行刑官给她看过的反诗,上面的字迹与这花笺上的如出一辙。
当时,薛季延在酷刑之下都坚决否认那些反诗是他所写,既然如此,那些反诗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洪映蓉陷入沉思,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说明模仿者在书法上的造诣极高,而且对拈花小楷也是十分精通。
她佯装随口提及:“延儿,你这手小楷真是出色,满京城都知道国子监的贡生们都是才华横溢之辈。依你在书院平日所见,你这手小楷在那里大概能排第几?”
薛季延素日里举止文雅,性格温和且谦逊,鲜少流露出得意之情。
然而在母亲面前,他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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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孩儿自夸,若论及端庄行书或是颜真卿、柳公权的书法,书院中自然有诸多前辈与同窗笔法精妙在我之上,对此我是甘拜下风。但若谈及这小楷,恐怕全院、就是整个京城也难找出能超越儿子的人来。”
这番言语中透露出少年的意气风发。
洪映蓉望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儿子,回想起他在诏狱中为了自证清白,受尽了酷刑也未曾改口,心头不禁涌起一股酸楚。
但洪映蓉很快平复了情绪,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对薛善秋说:“你瞧瞧你哥哥,外界都赞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在我这阿娘面前,他可是半点都不懂得谦虚呢。”
薛善秋一边品尝着桂花糕,话里也偏帮着薛季延。
“三哥哥的话绝无夸大,女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整个京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写出这样好的字了。”
洪映蓉故意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举起花笺,再次仔细端详。
她语气透着一股不经意,提议道:“阿娘可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看看我们谁能在京城里找到第二个能写出这么一手漂亮拈花小楷的人来。”
往常,洪映蓉虽然对小儿子和小女儿疼爱有加,但也仅限于对他们生活起居的细心照料。
如今,她与孩子们其乐融融,显出一片温馨和睦、儿女围绕膝下的幸福场景。
薛季延和薛善秋一左一右坐在洪映蓉身旁,感受到母亲今日的兴致格外高昂,与往日的严肃刻板截然不同。
薛善秋趁机轻轻摇晃着洪映蓉的手臂,撒娇般地说道:“母亲,既然您要和三哥哥打赌,那总得有个彩头才有趣,不然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薛季延忍不住插话道:“常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母亲能找到一手小楷造诣在我之上的高人,我愿拜其为师,虚心向那位高人请教,以提升自己的技艺。”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对书法的热爱与执着,继续说道:“反之,如果是我找到了这样的高人,我不需要母亲给我任何彩头。能遇到兴趣相投的知己,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奖赏。”
洪映蓉明白小儿子的品性高洁,脸上闪过笑意道,“横竖你不论输赢,都给不出阿娘什么好东西?”
薛善秋调皮地接过话茬:“我看哥哥将来若是高中,应该去户部任职,他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雅颂斋里一时洋溢着欢声笑语,这时洪映蓉说道:“这样……若你赢了,阿娘就把你外祖父的那块青石云台端砚送给你,意下如何?”
薛季延闻言,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块青石云台端砚,曾是外祖父洪瀚文的珍爱之物,更是先帝御赐的宝物,后来作为洪映蓉的陪嫁带到了侯府。
大哥、二哥多次向母亲讨要,洪映蓉都没舍得给,没想到母亲今天竟为了一个玩笑,将这砚台作为赌注。
“那儿子就与母亲一言为定了。”薛季延忙不迭兴奋地回应。
整个上午,洪映蓉与薛季延、薛善秋三人在雅颂斋里共享天伦之乐,欢声笑语不断。
到了正午,午饭直接摆在雅颂斋。
用完饭后,薛季延拜别母亲洪映蓉,乘坐马车,两个小厮与两个仆妇随行,前往国子监书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