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宴席很简单,喝的是粥,配的是特制咸菜,外加上鲜美的羊肉。
陈家是大家族,除了陈晟还有三个儿子,最小的也才三岁多,甚至比孙子还小。
通常来说,正式宴席上,小孩是不能上桌的,可不管是朱见济还是朱见深,都是小孩子,一些规矩就没必要遵守了。
陈懋也有自己的想法,现在京城中的勋贵子嗣都已经在自己眼前抱团,那自己的孩子自然也不能落下。
同个阶层的圈子,有人孤高不融进去,那么别人做事自然也不会带他。
交流了一个早上后,陈懋看眼前的孩子们,就像是看年轻的朝阳,看大明的未来。
有了王骥的封赏,明眼人都知道,要想家族源远流长,那废物后代已经不行了,继承人的挑选变得更加慎重。
同时,陈懋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朝堂上的勋贵没有站出来反对,原来根源就在这群孩子身上。
陈懋的妻子,严氏看到这么多孩子,心中的母爱都快泛滥出来了。
懂事乖巧且聪明得的孩子,在她眼里就像是仙童。
特别是那白白胖胖的朱见深,更是让严氏认可了当今圣人,有着舐犊之情的皇帝,远远比那些无情帝王更加受欢迎。
大皇子前往陈府的消息,在京城中立马就传开。
像是这样的举动,自然而然会有人猜测大皇子是不是在收人心。
别问朱见济几岁,反正大皇子的身份,那就是什么九龙夺嫡,什么从龙之功,立马就充满了脑子,让整个大脑都在颤抖。
京城襄王府中,被喊来京城的朱瞻墡听着主事的汇报和判断,皱了皱眉,随后问道:“我那皇侄孙几岁?”
“回襄王殿下,大皇子年九岁。”
主事立马就开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你说我那九岁的侄孙,现在就已经想那个位置了?你怎么不说我那侄孙现在杀伐果断,已经有了无情帝王之姿呢?”
朱瞻墡摇了摇头,就是这种傻子多了,所以连带着一些皇子也蠢了。
皇家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就好像他两次监国,是因为什么?
无情的帝王家自然也会有信任,对于亲缘血脉的信任,否则历代帝王就不会那么重视宗人府了。
“这种小事就先别说,京西城市场可了解清楚了?”
挥了挥手,朱瞻墡可不想听别人的臆想,他也相信,自己那位侄子可不简单,侄孙串门肯定是上报过,经过允许才能出宫。
现在,朱瞻墡在意的是,京城市场为什么才几年不见,就变得这么庞大。
以前都是看书信,当亲身体验之后,朱瞻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京城他不是没有来过,而且还是前几年而已,现在不仅是城内大变样,就算是城外,也全都井井有条,来往的商队密密麻麻,入城交税的队伍更犹如长龙一般。
这得为国库赚多少钱,朱瞻墡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所能想出来的数字都太小了。
历代皇帝,多数都会为钱发愁,就如自己那已死的侄子,不也是为了白银把闽地搞得一团乱。
朱瞻墡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会赚钱了,没想到京城这里还有高手,而且他赚钱和皇帝还有朝廷赚钱是不一样的。
这么大的蛋糕,朱瞻墡看了也忍不住流口水。
“查清楚了。”
主事回应道,随后掏出一叠纸,打开之后,开始念起了西城市场的各个商家以及所属行业,还有能打听到的背后势力。
圣人、商会、户部,甚至还有个体百姓和地方乡绅,可以说,光是京城的西城,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合体。
左手掌财,右手掌军,口含天宪,一言定生死,朱瞻墡大大呼出一口气,现在,他只觉得庆幸,前些年没有听人忽悠来京城,拒绝了入宫的提议。
否则,朱瞻墡都不敢想,他头上可没有一个好爹来为他抵命。
“这些势力之中,为何没有藩王?”
朱瞻墡似乎在发问,但没等主事回答,就立刻自答,道:“也对,之前清查田亩,圣上心中有气也是正常。”
藩王什么德性,朱瞻墡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利益集合体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没有特定具体对象的共同体。
就好比藩王其实也是一样的利益共同体,只不过他们在利益受损的时候,想的是再看看,看看有没有人站出来当出头鸟。
朱瞻墡虽然摸不清圣人的脉络,可是隐隐约约中,他觉得这次受召入京,应该与这方面有关系。
“你怎么看?”
朱瞻墡看向自己的长子朱祁镛问道。
闻言,朱祁镛回道:“回父亲大人,京中势力繁多,错综复杂,商会虽在表,可与地方权贵也多有联系,看似藩王无参与,可实际或许也在其中。”
“是这样没错。”
朱瞻墡赞同点头,各地藩王虽然不在京城,可若是地方有商会,为了保障生意顺畅,多会将一些产业投献给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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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看似藩王没有参与,实则多多少少也属于既得利益者。
“父亲大人,陛下清查田亩之后,不少藩王利益受损,此番入京,是否与此有关?”
朱祁镛顿了顿才将问题说出口。
毕竟当今圣人势大,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去做这种事。
似乎每个有想法的皇帝,都会走向削藩的道路,其中最激进的莫过于建文帝。
朱祁钰清查田地,而后摊丁入亩,占着大义,但也引起了一些藩王的不满,朱祁镛按照自己的理解,岷王死后,最有号召力的也就自己父亲。
若是如此的话,那此番入京就凶险了,也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什么连自己也带过来,完全不给襄王留个根。
“应当有关,但并非你想的坏事。”
朱瞻墡颔首,自家儿子最近很有长进,特别是在接触巡查组之后,有了压力,就没有以前那么懒散了。
“为何?”
自家父亲的回答,顿时就让朱祁镛想不太明白了。
“圣上若是想要打压我等,不必召为父进京,以圣上的手段,看看伊王的下场就知道。”
朱瞻墡笑道:“为父入了这京城,若是在这里出事,必然会让诸王兔死狐悲,到时候头疼的是陛下。”
就如同靖难为何开始,不是建文帝一开始的削藩,而是湘王自焚,顿时燃起了其他诸王的愤怒。
重文轻武的建文帝和朱祁钰一样,手握大权,让诸王不敢反抗,就连朱棣都要装疯卖傻,可从把湘王逼的自焚之后,其他藩王觉得自己可能会步湘王后尘。
因而开始串联,这才给了朱棣机会。
若是建文帝没把湘王逼死,而是和其他藩王一样,贬为庶人,诸王或许想着还有命在,也就不会反抗那么激烈。
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朱瞻墡觉得聪明如朱祁钰这般的人,必然不会把藩王的路堵死。
而看到岷王能够以命抵命,圣人对于朱徽煣的网开一面便是如此。
综合情报分析,朱瞻墡才敢连自己的长子都带到京城,这也是一种表态,而且还是力度极大的表态,告诉其他人,他朱瞻墡是站在皇帝的一边。
所以,只要朱瞻墡入京,那么朱祁钰必然不会亏待他。
朱祁钰并不知道朱瞻墡那么复杂的心路历程,毕竟不管朱瞻墡进不进京,他都打算把这位襄王给拉上船。
若说皇帝属于宗族的族长,那么朱瞻墡现在算是宗族里的长老。
只要襄王上船,那么大部分的藩王都会向襄王看齐。
虽然考虑的方向不一样,但就结果而言,也算是想到了一起。
“那为何陛下还未召见父亲大人?”
朱祁镛听了分析,随后心中生出了新的疑惑,这圣人要给父亲好处,可是为何从父亲进京到现在,都还没召见过。
“圣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近来各地奏折如雪花般送入宫中,再加上圣上产业如此之多,摊子如此之大,未曾召见为父也是正常。”
朱瞻墡的嘴角微微翘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继续道:“难得来京城,你也要多出去走走,别成天待在府里。”
“孩儿这不是怕被猜忌嘛。”
朱祁镛摸了摸鼻子,他很有自知之明,作为世子,襄王的继承者,要是随意接触不管是朝臣还是勋贵,都很容易被人解读是否有什么其他想法。
建文帝那莫须有的罪名就是如此,如河南的周王,位居中原,地位显赫,本是藩王中最强存在,被以私通朝中大臣,妄图谋逆,全家都被拿下,因而朱祁镛学自己父亲,处处小心谨慎。
不过,朱祁镛和朱瞻墡的段位还是差距很大,光是小心谨慎没有用,还需要审时度势。
“怕甚?”
朱瞻墡摇了摇头,笑道:“你作为襄王世子,始终都是闭门不出,那别人会如何想?会不会想我襄王府做贼心虚,入京之后才畏首畏尾。”
任何行为都有多种解读方法,就看对方要从哪个方面去想。
有时候,越是小心谨慎,越是坏事。
闻言,朱祁镛苦笑,道:“孩儿也不知道上哪去,若是以前,京中勾栏繁多,还能约上一些同好喝花酒,可因为陛下的原因,城中花楼都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