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都南京,强盛的大明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定都北京,百年之后边军废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就是强行削藩带来的后遗症了。
无解之局?
怪不得此前林先生,既未多言今上迁都南京,也没明言定都北京,想必也是实在有些进退两难。
不对,林先生何等博闻才略,就连困扰历代王朝的黄淮洪泛,都有办法解决,更遑论只是迁都与否的问题。
于谦心中对林煜愈发敬重,不论是此前指出未来三百年的黄淮洪泛问题,还顺带给出了解决之策。亦或是今日引经据典,谈及历代皇朝的天命正统论,并从中延伸出如今大明所有人都未察觉的边防隐患。
果然,林先生不是一般人,必须力劝太子和陛下,不可为国朝错失一大人才。
其实于谦有些想太多了,早在朱高炽派他与太子一起,二次入狱,就已起了留人的心思。
就这么直接赦免也许不太妥当,但杀头改流放也不是不行。
于谦尚在思虑,朱瞻基却已再度开口问道:“林先生,边防军事之隐患,您已经讲完。那还有一个财政土地,问题又是出在哪里?朝廷削藩补偿藩王俸禄赏赐,虽有些耗费,却也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不错,还会举一反三了。”
林煜放下酒碗,笑呵呵道:“这个问题,其实比刚才还要简单。你俩也是朝廷命官,只要出去以后随便看看,从洪武初年至今为止,大明登记在册的宗室子弟,每年有什么变化,就清楚我说的财政土地是什么意思了。”
朱瞻基有些发懵,这与洪武初年到现在,宗室子弟的每年变化有何关联?
他一时想不透,准备细问,却看到林煜此刻正在铺床,明显打算睡觉休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今天听到的已经够多,差不多该叫锦衣卫告知父皇,看看父皇有何想法。
毕竟,这可涉及到了父皇要迁都南京的国策,容不得半点马虎。
……
消息通过锦衣卫递送皇宫,已经快至黄昏。
朱高炽刚刚结束一天的劳碌疲惫,虽然此前永乐帝在位时候,基本上国家大小事有大半都是他在做,与皇帝没啥区别。
但,等到真的当上了皇帝,这份责任与担子,还是让他感到沉重而又疲惫。
“陛下,这是锦衣卫从天牢递送的密奏。”贴身内侍雷震递上一封奏本。
朱高炽神态放松,斜靠在龙椅软榻上,接过奏章悠悠翻看起来。
仅仅过了片刻,本来还朱神色轻松的朱高炽,瞬间变得严肃。他从软榻起身:“宣杨士奇、杨荣、金幼孜、黄淮、夏原吉即刻入宫来见朕!”
“是。”
雷震不敢怠慢,急忙前往内阁传诏。
半个时辰过去。
杨士奇、杨荣、金幼孜、黄淮、夏原吉行五人,在皇帝近侍雷震的引领下,急匆匆就往谨身殿赶去。
“士奇兄,你说陛下为何突然间,就急匆匆诏见我等?”杨荣边走,边对领头的杨士奇问道。
如今大明虽废除了宰相,设立内阁制,但内阁首辅的制度化,还要等到天顺年才会正式出现。
此时最多只习惯性称呼内阁的主要柄政者,即首席大学士为“首辅”。
而杨荣便是前“首辅”,杨士奇则是新君新内阁的新“首辅”,渐渐总揽内阁机务。
杨士奇沉思片刻,说道:“为人臣者,不可轻易揣度君王。然陛下仁厚,体恤臣民,若非紧要机务,不会在下值之后,急匆匆诏见我等。”
“此言有理。”
杨荣、金幼孜、黄淮、夏原吉四人微微点头。
因为按规矩,外臣进皇宫不能走正门,除非登极大典,或者传胪唱名。
所以几人七拐八拐,又走了大半路程,才总算到达谨身殿。
杨士奇带领众人进殿,对着皇帝躬身行礼。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待到五人尽皆坐下,朱高炽目光这才依次扫过。
杨士奇,永乐年间官至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新君登极,升任礼部左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前天又新加少保衔,总揽内阁政务。
杨荣,与杨士奇同为永乐朝翰林学士,并兼文渊阁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