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衙门。
气氛仍旧压抑的厉害。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浩浩荡于东西偏房之中。
房遗爱抱着怀里的算盘,有些拘谨的跟着卢承庆走到了一个杂乱的,暂时无用的官廨内。
官廨不大,但,案桌床榻倒是齐全。
卢承庆狠狠的在案桌上吹了口气,一片灰尘惊起,呛得他连连咳嗽。
卢承庆赶紧在嘴鼻前挥了挥手,想要把灰尘驱散。
房遗爱放下算盘,打开了一扇窗。
“遗爱,这里你先收拾下。”
“等会,我就让人把账簿按照顺序给你送来。”
“不过,你也知道,东西两房现在核算的进程·······哎,已经不能说是进程了,因为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核算到了那一步,有些凌乱,所以·······”
“所以我一次性不能给你太多账簿,从这东西双房抽调出来的,都是他们暂时用不到的,每一个时辰,我会把旧的给你收走,并送来新的,你看如何?”
卢承庆说道。
房遗爱立马躬身,抱拳行礼:“多谢卢侍郎,就这么办吧。”
卢承庆笑着摆了摆手:“我比你大哥,也大不了多少,这里没有外人,叫我卢兄便是了。”
“这·······”房遗爱微微一愣,但他也不是固执之人,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自也是从善如流:“那·······多谢卢兄了。”
“善!”
卢承庆点点头,拉开门,便离去了。
房遗爱则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案桌简单擦拭了下。
笔墨纸砚,全部准备好。
不一会儿,第一批账簿到了。
房遗爱深吸口气,立马全身心投了进去。
户部衙门大厅之中。
崔如渊身上裹着大氅,望着东西两房再一次送来的核算账簿,原本就已是通红的眼眸,此刻更是渗人,真的好似变成了深山老妖的眼眸一般。
他抬起头,盯着左右站着的户部两位巡官,杨思也和萧凉,脸色,很差。
杨思也和萧凉正是这一次东西两房的总管。
两人望着崔如渊的脸颊,眼角一颤,赶忙走到案桌前,分别拿起了对方的账簿。
数额,仍旧是差的很大。
“咕咚!”
“嘶········”
杨思也和萧凉齐齐倒吸了口凉气,两人本才不过四十出头,可是现在瞧着,已是堪比五十多了。
脸色疲累,神情折磨,呼吸急促,眼袋耷拉·······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刚开始,两人多少还会争吵,拉扯,相互埋怨对方算的不准云云·······
只是,当崔如渊把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下,他从东房调到了西房,另一个则是从西方调到了东房,然后,两人便直接沉默了。
崔如渊望着两人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又是用力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他觉得有些冷。
这几天,他直接在这里住下了,可即便如此,好几次也都是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
年轻人都有些撑不住了,更何况于他呐?
“崔公,这里有下官盯着,你,去歇息吧。”卢承庆走了进来,赶忙把手里的姜汤端给了崔如渊。
崔如渊接过来,双手捧着,一口饮尽。
闭着眼睛,呼吸沉沉,顿了好一阵子,感觉浑身热起来了,才再慢慢睁开了双眸。
“不用了。”
崔如渊吐了口气,再一次拒绝了卢承庆的提议。
“老夫,执掌户部那么长时间,多少难事,琐事,都撑了下来。”
“怎能在此事上,跌倒?”
崔如渊声音沙哑,带着倔强。
卢承庆没有说话,只是再默默给崔如渊斟满了茶。
大堂中有些寂静。
数息后,崔如渊轻轻一叹,望向了坐到一旁的卢承庆:“子余,你说,老夫是不是真的老了?”
卢承庆,字子余。
卢承庆刚要开口,崔如渊便随意的又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承认便是老了,自己不承认便是还不老,他人的恭维之言,不听也罢。
“三娘可又有身孕了么?”崔如渊聊起了家常。
三娘是卢承庆妻子在崔家的小名,卢承庆妻也正是出自于崔氏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