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过去了这么几年的时间,他也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每午夜梦回的时候,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他安顿下来之后,也曾经有考虑过如何复起,摆脱窘境,但一直没有定议。连他这条小命都是别人保下的,如此困境,岂能轻易摆脱?
可如今,却随着新任的大汉皇帝的忽然召见,心情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火热起来,他隐隐有所预感,这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一次大好机会,他必须得把握住。
皇宫,这不是苏焰第一次来,但他之前到的都是大苍的皇宫,而今,却是第一次来到大汉的皇宫,并且,还是以一介布衣俘臣的身份,拜倒在汉皇王羽的面前。
王羽还是那般高高在上,手里拿着罗网关于这些时日苏焰的境遇,目光中尽是审视之意,打量着苏焰,问道:“苏焰,这几年,在邺城住得,可还习惯了?”
“回陛下,虽是清粥小菜,隐于闹市,却也怡然自得!”苏焰面色从容,不卑不亢,尽显名门之风。
闻其答,王羽又一次开口道,“苏侍郎,不愧是相国之子,名门之后,年少成名,颇具贤士之风啊!”
“陛下,小民如今,已不再是什么侍郎,不过是一布衣黔首而已!”苏焰埋首。
闻言,王羽不由得笑了。
“河南那边,现如今,可还没有罢你官职,你还是大苍之臣,不过是一时寄居邺城而已!”
苏焰当即道:“小民北来,即为汉民!不复大苍之臣!”
闻言,王羽再一次不由自主的笑了。
看来,今日的事情似乎要比他想象的更加要顺利一些。
这几年的生活,看来对这位相国之子的冲击可是不小。
他可是听说了,这位相国之子当初刚刚被抓过来的时候,虽然不像那些顽固派那般张狂,但也可不是那么的安定。
“卿乃士大夫之尊,本因高官厚禄,然流离至邺城,衣食无着,穷苦潦倒,仅以写文为生,若不觉有辱斯文?”王羽遂又问道。
“回陛下,臣自幼时即常年读书,自诩深得要意,然而今有此市井经历,方知过往吾眼界之狭小,诗书治政,不过清谈误国。圣人所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躬身经历,尔后方知,从前不过矫揉造作罢了......”苏焰说道。
几年穷困潦倒的生活下来,确实让他看到了一些之前不曾看到的,让他明悟到一些之前从来不会去想的。
“看来,苏侍郎这段日子,是有一番不俗经历啊!”王羽轻笑道,“数间隐于市井之间,又可曾有何感触?”
苏焰则是应答如流:“小民一感皇帝陛下之恩德善政,泽下于民;二感朝廷之法纪律令,森严有度;三感邺城百姓良善淳朴,生计不易......”
听其言,王羽复又打量了苏焰几眼,悠然一叹,说道:“苏侍郎,你身上,比起以前,增添了不少烟火气,但是,朕看着很舒服。若以你为官,牧守一方,会是个良臣!”
这一次,王羽说的是真心话了。
他在之前,虽然没见过苏焰几面,但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印象。但今日再见这苏焰,从内到外,和印象之中那个已经模糊的差不多的印象,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
“不知苏侍郎,于当今天下形势,又有何看法?”有些突兀地,王羽又问道。
闻问,苏焰这下认真地考虑了一阵,抬眼小心地瞄了大汉皇帝一眼,这才拱手说道:“陛下,以小民愚见,河东大战后,大汉尽取大河以北之地,国力大涨。以陛下之英明神略,治政用兵,假以时日,必可一统天下,再造乾坤!”
这一番话,但也并不是苏焰有心吹捧王羽了。
随着河东之战结束之后,大苍的局势已经越发的明朗了,各方势力之间,他们的实力已经相互拉开,形成了不同的层次。
原本强势的靖王,这个时候却已然走上了下坡路。
要不是运气够好的话,只怕都快要将大苍皇室的家底败光了。
“承卿之吉言!”王羽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看着苏焰,说:“汝之家人,皆在河南,而今远隔两地,想必甚是念家吧!”
听到王羽这么说之后,苏焰面色间,终于流露出少许动容,片刻的时间之后,终是叹了口气,开口应道:“人,又岂有不念其家者?”
这一刻,苏焰的内心是真正的开始起伏不定了。
正如他所说,流浪在外这么多年,而且过的还是朝不保夕这种生活,怎么可能不想念自己的家人?
有多少个午夜?都是在无尽的思念与痛苦之中度过的!
王羽点了点头,对苏焰的态度,他似乎很是满意。
“朕有心放汝南归河南,与汝之家人团聚!”
苏焰有些愣神,目光中透着一丝丝的不解,本来,按照他的猜想,汉皇如果要用他的话,估计会在邺城给他一个职位,以备“苍事”顾问咨询。
是故,当听闻汉皇要将自己放归河南,苏焰其实很是意外。
这与他之前所想的,完全是南辕北辙。
王羽明显觉察出苏焰的疑惑,遂淡淡开口道:“卿不必心中存疑,朕放你回河南,只为让你给皇甫古渊带封信。”
“另外,卿如得以继续于苍廷为官,岂不能更好地,为朕之大汉效力?”声音有些飘忽,王羽开口说道。
一个苏焰,在大汉之中是没有用的,只有回到大苍之内,才对他有用,才对大汉有用。
这么一说,苏焰彻底反应过来了,几乎不带犹豫地,拜倒高呼,“愿为陛下效力!”
几年前的他,不屑于和他眼中的这么一个乱臣贼子为伍。
但几年后的他表示,这是顺应天命,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
王羽用苏焰,有意把他当秦桧用的意思,当然,其若能从,大统之后,青史丹书之上,当是另外一种记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