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所在的休息室正在崩塌,从人脸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开始燃烧起来,那亮金色的火焰烧灼了一切,唯独却没有伤到她半分。她能感受到那片火当中所传达的强烈情绪,一往无前,锋芒毕露。
但是这却让陆凝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恐慌。
即使是财宝融合,个人的情绪依然是一件很隐私的事物,没有人会将它直接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失去了身体的保护,那是非常脆弱的东西。
陆凝却能从那金色的火焰中捧起一缕熟悉的气息,她的恐慌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她极为担心这是这片灿烂感情的最后一次释放,她害怕此后再也无法触及这片温暖。
冷静开始从长袍中扩散向她的全身,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需要仔细思考目前的处境。人脸,也就是端梢被外部传来的金焰第一个焚毁,她虽然对记忆网有所了解,可是对于晏融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因此端梢给我讲述的东西隐藏着危险,它或许没有撒谎,但谎言也可以是掩盖掉了部分真相的实话。如果不去考虑有关它对于自己的描述,单纯就我自己而言……使用谎言的意义在于走向它希望我们走的路,而我的经历应该没有离开它的控制安排,也就是……掌握这个记忆网。”
无论是要取得信息,还是逃离囚牢,第一个反应都是掌握了这片记忆网一定有好处。它不是最终目标,却几乎是任何目标的必经之路。
陆凝拔出了双刀,让刀刃重新凝聚成型,纵身一跃跳入了火焰当中。
致密的红色网在被火焰烧灼的空间之下,陆凝无法看到更远处的事物,她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记忆被封存在半透明的空间当中,那些符号形成了记忆之间的连接点,它们就这样混合发酵,化为了那些浑浊莫名的形态。
陆凝正在继续下坠,她用刀尖挑过了一缕金焰,向下方照耀着。或许她所处的位置已经非常靠近了底端,红色的丝正在越来越少。她看到在旁边的黑暗中还有一些金色的光也在坠落着,看起来像自己一样察觉到这一切的人还是有的。
终于,红色的丝变得稀薄的地方,出现了宛如死一样青灰色的浓雾,陆凝听到了一声略带湿粘感的滑行声,紧接着,她的周围就猛然出现了无数触须,一颗巨大的眼球在她的身体下方骤然展开,而眼球周围的牙齿则在迅速合拢。
她用指尖放出了反冲阵,将自己托起了一段距离,牙齿在身下不过两三米的地方轰然闭合,发出了巨大的噪音,陆凝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够快,一根隐秘的触须已经刺入了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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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害事件【杀人蝶】处理失败,全小镇一千三百二十九名居民脑髓全部遭到吸食。”
中年男子对着对讲机说道。
“原因?”
“来迟一步。”男子将头盔摘下来,一脸愤恨,“如果我们的机动力再快一些,或许就能救下一些人了!”
“埃松,从王都来的消息,超自然灾害处理机构的装备确实会换代更新了,不过……你也快要退了,恐怕享受不到。”
名为埃松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也对,我年纪大了。”
“能够不缺胳膊少腿地安全离职,你已经比大多数同僚幸运了。”
“嗯,我最后再去找一找吧,虽然在此前从来没发生过【杀人蝶】事件有人生还的记录……”埃松往一条街上走去,神情还是有些不忍。
陆凝发现自己只能跟着这个人,但是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埃松是谁,倒是能凭借他们所说的事件推断一二。
埃松检查过了四五个房子,每个房子内的住户都被吸光了脑子,连眼球也化为了一滩血水。埃松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尽管陆凝能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可这依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在埃松走进一户不算很大的小院子时,他拿在手上的仪器却忽然亮了起来,陆凝知道那是类似生命探测装置之类的东西。这个中年男子脸上一霎时晃过了惊讶和难以抑制的狂喜,他甚至有些失态地冲入了屋子里面,用仪器迅速搜查着地面,打开一个隐蔽的地窖,这里原本似乎是用来放酒之类的地方,如今却还躺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
尽管因为缺氧而睡了过去,但小女孩依然是活着的。
埃松急忙将她抱了起来,从身上各种应急装备里拿下一个氧气瓶,一边给小女孩紧急救治一边走出了地窖。
随后这片空间宛如被啃食撕裂一般碎掉了,就像是揭掉了一张纸,紧跟着陆凝便发现自己和埃松站在一间办公室里,一名应该是长官的人正在将一个信封递给埃松。
“恭喜……我依然要说恭喜。”
是之前对讲机里的那个声音。
埃松苦笑了一下,接过了信封。
“国王陛下对我们退役后的生活都有安排,而你这样能够健健康康的,其实前途远大。至少后半生都有保障了。”长官笑道,“说实话我都有些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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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收到了家里的工作函,是当一个保安队长,薪酬很不错,也很适合我。”埃松点了点头。
“这不是很不错嘛!”长官拍了拍埃松的肩膀,“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长官,我能问问……之前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吗?”
这个问题让长官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事件中你救下来的那个?嗯……基本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她身上倒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是杀人蝶会放过她确实也是让人不解的事,你知道那个地窖根本拦不住杀人蝶。”
“可是按照规矩……”
“按照规矩,她十五天的滞留检查期已过,我们的确不应该再限制她的自由了,何况她还那么小。只是她父母都已经死去了,亲戚似乎也都住在那个镇子上,按照法律,她必须被送往孤儿院。”
埃松张了张嘴,似乎想了很久,才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那个……我想问,我能不能……”
“不能。”长官一眼就看出了埃松的情况,“你没有结过婚,是吧?虽然我知道你会是个不错的养父,可是规定就是规定。一个没有任何抚养经验的人是不能直接领养孩子的,如果你能取得资格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取得资格最少要两年啊。”埃松苦恼地说,“孤儿院并不能保证绝对是个好地方。”
“埃松,那么你现在回答我。你究竟是因为可怜她孤苦无依而收养她?还是因为为了慰藉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心灵寄托而收养她?”长官语气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