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御就不知道了……”以罗伯特的经历,若非他本人还活着、运气不错且有实力,世人哪里会知道他姓甚名谁?想这世间生灵万万,又能有几人留下生平琐碎?
更何况是收养罗三养父母的独女名字?
甚至连她姓氏也是因罗三才能确定。
夏侯御好奇主公为何有此疑问。
“主公曾见过罗仲殊和罗琳?”
还是这俩人给主公留下过深刻印象?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则的话,怎会让日理万机的人都清楚记得他们姓甚名谁?夏侯御的眼神饱含真诚,反而显得在玩梗的沈棠尴尬。
“不是,是因为Robert和J.K. Rowling。”
夏侯御茫然眨眨眼:“啊?”
“总而言之,这些不重要。”
玩梗但无人接梗是多么寂寞啊。
沈棠跳过了这茬,倒是顾德在侧听了个囫囵,不太确定地道:“听着像是西北……北州和漠州那边的蛮言?院长年轻时候去各地游历山川,途径北漠两州,几个偏僻小部落就说这样的话,据说是他们的古蛮语。院长还曾跟老人学了两句,什么阿福特怒?”
考虑到自家主公如今雄踞西北西南两地,异族盘踞的北漠也成她的地盘,一些对异族蛮荒之地的贬义词汇就不合适再说。沈棠显然没他心思细腻,更没注意到他的贴心。
她只注意到那句“阿福特怒”:“咦,还真有啊?院长可有说小部落具体位置?”
“这就不知了,不过想来也不存在了。”
顾德猜测大概率是不在了。
“毕竟院长当年说过……”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更友好一点的用词,“二州资源贫瘠,常年兵戈,大部落互相征伐杀戮,诸多小部落夹缝生存犹且艰难。”
有句话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部落干架,被灭的往往是周边的小部落,更别说只在小部落小范围传承的小语种。首要是生存,其次才是传承。此前的北漠不仅有内部人口跟资源的争夺,还有外部压力呢。西北诸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拿他们当经验包刷的。
提及院长,顾德愁上心头。
“……其实,院长在外游学那些年,搜罗整理许多奇怪语言,集合成册,希望能给后人留下它们存在过的只言片语……只可惜……”院长自身都是尘埃一粒,他所畅想的希望更是镜花水月,诸多手稿全都在大火中湮灭了。
康国统一北漠十乌两地,为了消除本族异族隔阂,令国家统一团结,彻底杜绝日后隐患,王庭肯定要强制他们学习康国雅言。那些据说祖宗传下的古蛮语就算没湮灭在战乱疾病之下,也会随着时间更迭自然消失的……
并非人力所能扭转。
沈棠闻言也颇感遗憾:“真是可惜。”
顾德赞同地点头,感慨万千道:“确实可惜,当世懂这些古蛮语的人越少,用以军令传递、军中调动便越适合,敌人难以破译。”
这不比绞尽脑汁的加密手段更方便?
沈棠:“……”
他俩说的可惜应该不在一个点。
从顾德身上也能看得出来,为何乱世这么多年都没人主动将言灵用于生产建设。因为人家碰见啥新鲜事物,第一反应都是这玩意儿能不能用来干仗,能不能用来搞敌人。
沈棠拍拍他的胳膊:“Good!”
顾德一本正经:“主公有何吩咐?”
这下轮到沈棠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了,总不好直接说自己又在玩梗,她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有容的提议很好,想来这世上濒临失传的语言也不止这么一种,你给我提了个醒,咱们或许可以招贤纳士,向民间寻求擅长此道的人。不仅有利于自身,日后也能留下只言片语给后来人,让后人知晓它们曾存在过。”
顾德闻言险些当场恸哭出来。
只是他忍住了,唯有微红眼眶昭示主人内心此刻的波澜,他动情地道:“倘若院长尚在,听主公这席话,定要引您为毕生知己……”
默默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求荣华,只留后人。
主公是真的懂院长!
沈棠三秒钟做了十几个假动作,轻拍顾德手背,真情实感道:“哎,我也遗憾。”
顾德跟夏侯御两人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哪里都能拉过来朋友,关键是这些朋友听说他俩背书,拖家带口、挂印辞官都能跑过来一起干。沈棠一度怀疑他俩是不是魅魔假扮的,追根溯源才发现根源还是在渠清书院上面。
那位院长肯定人脉更广,结交更多。
哪都好,就是死得早。
沈棠露出最温和近人的笑,坦然道:“有容与子宽继承先贤遗志,有尔等同行,何尝不是跟先生携手?遗憾,也不是那么遗憾。”
刚有些淡化的眼眶又蒙上淡淡水雾。
顾德唇瓣嚅嗫着,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夏侯御也心绪激荡,良久才平静。
休整兵马,稍作整顿,不经意间听到同僚在那儿嘀嘀咕咕:“主公又将有容迷得不知天南地北东西了,我瞧他都要走不动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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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镖武将道:“我也不太能走得动。”
“……你就算了,你比有容还不争气。”
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啊?
西北籍贯,草莽出身,游侠乡里,人嫌狗厌,机缘巧合学得一身本领要去闯荡,结果因为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到家,在外游荡,被拐子误以为是傻子给拐卖到了黑矿场。
她想以身入局解救劳苦,差点儿将自己折进去。此后谋生啥都干过,在街头卖艺,给茶肆跑腿,帮地主讨债……甚至给人复仇。
结果暗杀主公不成反而被迷得神魂颠倒。
主公饶她一命,她自己哭着喊着倒贴。
绳镖武将:“……”
她能说里头半真半假吗?
不过,被主公迷得神魂颠倒是真的,西北最初一批女性武者,多半都是军伍出身,更是国主嫡系,几乎没哪个不会崇拜她的,自己也一样。只可惜她差了几分运气,她阿姊被选上了,她错失机会。尽管如此,也比旁人幸运,靠着天赋入了武馆学得些皮毛。
又有阿姊照拂,这一路走得稳当。
谁浅王八多,混迹乡野新手村的她自觉能与英雄试比高了,收拾行囊,背井离乡。
之后的事跟同僚笑话的差不多。
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每次都能捡回一条命,但每次又能栽进不同的大坑。家中父母有兄长阿姊奉养,落不到她的头上,她就跟蒲公英一样飞到哪里落哪。
一路跌跌撞撞,跟河边野草般茁壮成长。
直到被主公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