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郑乔的字是他的死穴。
当年有个同窗故意要恶心郑乔,公然喊出那两个字,结果少年气红了脸,不顾宴安阻拦冲过来就骑着人上拳头。混乱之中,不知谁趁机夹带私活,最后演变成了群殴。
侍中也被迫参加了群架。
闻讯赶来的宴师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惩罚所有学生抄书检讨三千遍,限期上交。
一群学生日抄夜抄,抄出了心理阴影。
侍中气得扎郑乔的稻草人。
他道:“君臣有别,不敢直呼尊讳。”
“女娇就女娇,这两个字烫嘴吗?”
侍中:“……”
郑乔究竟是更疯了,还是清醒了?
“昔日同窗,各奔天涯,如今只剩你一个故人了。”郑乔表情惆怅,听得侍中无言以对。郑乔这疯子真是要跟他叙旧啊?这个魔幻现实差点将他脑子干得转不过来。
郑乔:“恩师取的字没用上,可惜。”
侍中脑中警铃解除警报。
基本郑乔说什么,他嗯嗯两声附和,时不时加两句“宴师兄怎么没来看孤”的疑惑发言。侍中表面上寡言冷澹,内心早已经摒弃君子之道,什么话难听他就骂什么。
宴兴宁要真泉下有知,也得说晦气。
二人此次“叙旧”维持了足足一时辰。
终于——
郑乔跟他说:“你今夜就走吧。”
侍中浑身一颤,与对方视线对上。
郑乔漠然地道:“趁着孤还没反悔之前,你带着你的妻儿老小,离开乾州地界。若你脚程太慢,孤便默认你打算给孤陪葬。机会只有一次,你把握不住也别怪孤了。”
侍中半晌憋出一句。
“郑乔,你究竟清醒着,还是疯着?”
郑乔畅怀大笑,吓走围过来的鱼,平静神色在黄昏阴影下显得瘆人:“清醒还是疯癫,这很重要吗?在孤看来,你们这些自诩清醒之辈,干的事情不比疯子清醒……”
侍中一时捏不准郑乔真要放过自己一马,还是又是他的戏弄人的手段,他怕了。
待内侍领着他出来,夜风一吹,侍中冷得打了个哆嗦。他脑中混沌一片,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操控他大步往前。直到走了百八十步,他才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白日高大奢华的威严建筑,此时透着几分荒芜、阴森、颓败和鬼气,仿佛一张大开的恶鬼血口,贪婪吞噬踏入这里的活人。
他疾步回家,家中妻儿在门口忐忑张望,看到侍中活生生回来,喜极而泣。
侍中先是与家人温情了两句,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鲜活的面孔,脑中不断回荡郑乔那一番话,连夫人念叨都没听见。她擦去狂喜的泪水,道:“听说郎主被国主留下,妾身心中又惧又怕,生怕你也……如今人回来了,着实令人欢喜,后厨煮了艾叶水……”
洗个澡,驱一驱晦气。
这时,她看到侍中手中的剑。
“这把剑……似乎不是郎主的?”
侍中听到这话,如梦初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断剑,劫后余生的迟钝脑子缓慢恢复运作,怔怔道:“这把剑是郑乔的。”
妻子啊了一声,吓得退了两步,看着剑的眼神写满了嫌弃:“这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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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监视,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回去。
侍中看着手中的剑鞘,丢不是,不丢也不是,无奈放在一旁:“夫人,你速速命人收拾行囊,咱们明儿就启程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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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苦着脸道:“如何走得掉?”
不是没有同僚要跑,但跑不掉啊。
一旦被抓,就地格杀!
侍中道:“放心,能走掉。”
妻子看着丈夫,将信将疑,只是她有个疑惑:“郎主,咱们若走,又该往哪走?”
侍中垂眸想了想:“陇舞郡吧。”
妻子疑惑:“那是何处?”
侍中道:“边陲。”
妻子不大情愿:“那地方多苦寒?还有异族侵扰,咱们一家子过去岂不是……”
侍中指着那把断剑说道:“郑乔愿意放人,咱们就要将这把剑送到人家手上。”
妻子不解:“谁的手上?”
侍中扯了扯嘴角:“宁燕。”
妻子睁大了圆熘熘的眼:“图南?可、可图南的丈夫宴兴宁不是被郑乔给……将郑乔的断剑送过去,图南还不气得杀了咱?”
宁燕上头没有婆母,娘家离得又远,从妊娠有孕到十月怀胎,毫无经验的夫妻二人险些抓瞎。因为双方丈夫有交情,她受了委托去帮宁燕,两人因为育儿交流拉近关系。
她可太了解宁燕的倔脾气了。
侍中道:“为夫也是这想法。”
郑乔这疯子简直在为难自己。
妻子提建议:“要不丢了此物?”
她看着都犯恶心。
侍中还有几分理智,没这么做。
临时落脚的宅邸彻夜通明,大物件根本搬不走,只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和干粮水囊。懵懂稚童窝在奶娘怀中,小脸迷茫看着大人们忙碌。察觉不到空气中的紧张。
刚收拾到一半,管家匆匆跑来。
“郎主郎主,宫内来人!”
侍中一听,脑子嗡的一声险些要炸,一把抓起自己的佩剑,恨恨地道:“该死的郑乔,真是在戏耍吾!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一看来人,却是个身形矮小,肚子奇大的内侍,侍中暗中抓紧剑鞘,酝酿杀意。
内侍毫无知觉,他极力压低声音。
“侍中可要离开?”
侍中哼了一声,内侍以为对方是瞧不起自己阉人身份,不屑跟自己为伍。他抬手解开自己腰间束带,惊得侍中大叫。
“你作甚?”
内侍道:“给侍中看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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