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之天神,万丈之龙身……一尊尊强大虚影,两两而立,仿佛随天门伴生,正正拦在四座天门之前。
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
天龙八部守四方天门!
真说不清谁是囚笼,谁是囚徒。
厮杀的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捕捉,各自逃脱。
这是一念之间发生的争斗,也是千万次、千百载的选择。
在这样的时刻里,地藏忽然低头,祂低头似是在世间至尊的殿堂里向景天子行礼,可祂低头也是这一尊黑衣僧人,贴近自己的指缝。
这是非常矛盾的感受——
祂覆掌为笼,俯瞰笼中的囚徒。祂同时也在堂皇大殿,向中央天子稽首。
但总之在这一刻,祂看到了姬凤洲的眼睛。
这一战的关键不在于此刻的厮杀,而在于这场战争背后的因果。
佛以大慈悲度世人,世人何以度我?
哗啦啦!
轰隆隆隆!
时间是一条不回头的河,不眠地呼啸在永恒之中。
而地藏亦是永恒。祂的眼睛蔓延出不可计数的因果线,是不朽扁舟,似鱼群逆流,沿着时间的长河回溯。每一条因果线,都牵扯不同的时空支流,每一种现在,都是由繁杂的过去汇聚产生!
过往种种,是如今的根由。
而祂在时间长河里回望,一眼万年——
不是这个,非为此因,与此无关,非也非也非也!地藏眸光疯狂闪烁,时间之潮往回推涌,因果如书页页翻过!
真经难求,真相何在。
谁在谋佛?!
哗啦啦!
一道浪头张如兽口,迎面扑落。
……
……
哗~!
一盆掺了特殊药物的冰水,泼在了缉刑司道台司首黄守介的脸上。
让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有了本能的抽搐。
“他已经死了。”狱卒以乌黑长针扎在他的眉心,片刻之后如是说。
桑仙寿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这实在是无法让人愉快。
地藏逃封当然不能由他来担主责,负责维护封印的四大天师,哪个都比他责任重大。他只是洞真的境界,还在“看到真不朽”的过程里,远远无法企及真正的不朽。地藏从来不是他的囚徒,他只是个看门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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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封禅井中月什么时候有了动静,他的责任是叫唤一声。越及时越好。
即便是在黄守介这条线上,欧阳颉的责任也远大于他。
但不同的地方在于——欧阳颉哪怕下野,也多的是人支持。他一旦失势却必死无疑。
同样执掌一个衙门,甚至同称为“皇城三司”。实际上却有天差地别,不仅仅是因为二者修为的差距,更重要的是他们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阴影里。
黑暗总是更靠近死亡。
黄守介是在中央天牢的地面入口附近被抓的——彼时他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坐在路边的一家糖水铺子里,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被抓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对黄守介的审讯不过是例行公事,桑仙寿当然知道什么也不可能问出来。能够参与中央逃禅的人,岂是他所能够对付?
但就像缉刑总长欧阳颉的束手自囚,他们这些犯了错的人,总归是要表现出一个姿态来。
不对!
桑仙寿遽然起身,急步往阴影里走。
黄守介应该早就死了,为何现在才死?
而他为中央逃禅之事所惊,竟然到现在才察觉不对。
“楼江月,楼江月!”在中央天牢深处阴冷平静了多少年,他几乎是第一次高声:“去看看楼江月的监室,楼江月还在不在?!”
他还没有赶到那处监室,还没有看到他亲手挂上的那只大锁,属下狱卒的回禀声就已经传来——
“大人!监室空了!!”
桑仙寿猛然定住,久久无声。
地藏不是他的责任,黄守介混进中央天牢要怪欧阳颉。楼江月是真正从他手底下跑掉了。
他可以犯错,但不能无能。
丢失天子的信任,就丢失一切。
……
东海之上,惊雷散,浓云开,暴雨歇。
尹观静静地眺望远空,他知晓田安平已经踏上绝巅,走完登顶的全程。
对此他并无太多波澜,事实上在卞城王回归之后,他就已经平静下来。
对于绝巅的渴望当然并未减少,但他已经可以更从容地去看待,更稳妥地去追求。
楚江王的性命已经保住,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强,拥有更大的话语权,直到某日接她出狱。
他这一生不做什么好事,但也不欠谁。
倒是那位卞城王留下一颗仙念就失踪,到底做什么去了?
哗哗哗!
海浪撞山崖。
尹观下意识地回望——
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躺在礁石上。
他的长发一霎飘扬至脚踵,眼眸化为宝石般的绿色,其间跳动着疯狂的杀意!
而海风中是代表神侠的年轻的笑声——
“我答应过你,帮你救回楚江王……总算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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