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一道白光闪进车厢。雨越来越大,视线变得模糊,朱雀放缓了驾车的速度。
“其实你非要那块流光玉的话,大可不必做这样的事情,上京城的珍稀玩意在各个珍藏阁还是能找出来一两件差不多的。若你喜欢,我可以帮你看看……”念来生双唇勾起弯弧,目光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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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冉打断他,眼皮垂落下去,她闷声笑了起来:“你也认出来了吧,那块流光玉,是苻荣的。”
昏沉的车厢内念来生的笑容僵了一下,桃花眼浮现水光。
“我是为了苻荣。原因你不要问,如果玉不能回到他手上会有麻烦。”
紧赶慢赶总算在酉时回了上京城。叶倾冉让朱雀先送念来生回府,临别前,她嘱咐他:“好好吃饭。”
念来生下车立马有下人前来,为他打起伞接他进去。
他走了两步回头,雨帘里叶倾冉冲他挥手道别,她的脸被雨水冲刷,怎么也看不清楚。
朱雀慢悠悠道:“叶小姐,您回叶府吗?”
叶倾冉沉吟不语,过了半晌她才说:“去聚香楼一趟。”
雨这般大,雨珠串连在一起,仿佛透明的珍珠项链,天上与人间享受春雨的恩泽。
回到拙燕园,叶倾冉本想特许朱雀随她一同进去,可是一想起燕徵皱眉不语的样子,她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掀开帘子,看着夜色渐浓的天空,轻声道:“你先回去,等雨停了再来。”
朱雀道:“要是今夜雨不停呢?”
叶倾冉白他一眼:“那你不用来。”
朱雀拧起眉,本想提议自己跟进去,念头刚打起,他就疯狂摇头。
叶倾冉在旁边看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她催促道:“你先回去吧,这雨太大了,我在拙燕园里过夜也不是不可以。”
朱雀阴恻恻道:“那叶小姐可小心哦,夜深人静的大雨天,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别被吓破胆。”
叶倾冉斜眼嫌弃地望过去,朱雀面上依旧保持忧色。她轻声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倒是你,管好你的嘴,不然那本兔儿爷的话本我可不帮你拿回来。”
雷声轰鸣作响,风摇曳枝桠。
朱雀眼里闪过暗芒,不解地问:“叶小姐,拙燕园到底有什么好?我没告诉主子你天天来,可是今天夜里没人守着,属下还是不放心。”
叶倾冉提起食盒,抓起车内的纸伞,匆匆打开,她侧过头道:“那你想守着我?孤男寡女,我不放心。”
朱雀一脸黑线,嘀咕道:“我哪敢啊。”
他的视线里叶倾冉背影消失在门后,过后门拴住的声响传来。
朱雀面带惆怅,右手托腮,自言自语道:“这个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夜晚,主子在的话就好了。”
马车逗留了两刻钟,外面的雨势丝毫不减,朱雀这才不紧不慢地驾着马车离去。街面的水流湍急,漫过马蹄,朱雀放空大脑,漫无目的地走在内城路上。他的眼睛无意间瞟到燕府,那日的灭口案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官府在门上贴了封条。
燕徵的房间没有点灯,一片黑漆漆的。叶倾冉方才最先去的书房,并没有找见他,天色这么晚,她猜测小燕子回房睡觉了。
叶倾冉先是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声音。她不放心,在门外说道:“小燕子,饿了吗?起来吃饭。”
依旧没有人应答。
叶倾冉暗道不好,她赶忙推开门,屋内昏暗没有一丝光亮,叶倾冉这是头一回来,分不清燕徵屋内的摆设,她迈开腿一点点向里面挪,边走边叫燕徵:“小燕子?”
“你在吗?吃饭了。”
“小燕子?”
叶倾冉摸索到桌子腿,她往前一步将食盒放置在桌上,什么都看不见。她想找一下火折子,案台上有盏灯,叶倾冉摸到了一个竹筒,正要打开盖子,叶倾冉的腰突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叶倾冉不怒反笑:“你做什么?怎么灯也不开?”她推了一下身后的小鬼,想要把他推走。
燕徵双手环住她的腰,手劲极大,被叶倾冉拒绝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整张脸埋进她的后背。
叶倾冉本想发火,却明显感受到他浑身在发抖。
“怎么了?”叶倾冉柔声问。
天空被一道白色的闪电劈开,巨大的雷响仿佛山崩地裂,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害怕吗?”
燕徵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嗯。”
叶倾冉放下手里的火折子,转过身蹲下身子,虽然房间里太暗看不清燕徵的脸,但是她看见他含泪的双眼,反射着晶莹的泪光。
叶倾冉不擅长哄孩子,她愣了一会儿,轻轻道:“那也先吃饭,我先把灯点起来好不好?”
燕徵一把抱住叶倾冉,他的个头刚好与她持平,叶倾冉差点没站稳。
“不要点灯。”他的声音在颤抖。
叶倾冉无奈,好吧好吧,不点就不点。
但是饭要吃吧?她自己也没吃。人是铁饭是钢,她快饿死了。
她问:“那怎么吃饭?”
燕徵垂头不语,鼻尖的气息打到叶倾冉的脖子上。
“摸黑吃也不是不行,今晚是红糖馒头,香酥鸡还有酱牛肉。”叶倾冉站起身,燕徵的手还死箍着她的肩膀,他个子太矮了,直接被叶倾冉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呢?撒娇?”叶倾冉气笑了,她的笑声清澈,今日的疲惫和焦灼似乎都烟消云散,她接着说,“你可真沉,看起来这么瘦。”
怀里的人明显身子僵住,叶倾冉只当他是抵触自己的亲近,她赶紧把燕徵放下,侧过身把食盒拉过来,打开盖子。
食物的香气四溢,叶倾冉吞了一下口水,她道:“开吃开吃,我饿死了,你要是不吃我全吃光。”
昏暗的房间被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叶倾冉正往嘴里塞酱牛肉,她抬眸看了一眼,燕徵的轮廓线条被光影斑驳,他的双眼冰冷,神情十分冷漠。
只有一眨眼的工夫,闪电的光亮如昙花一现,叶倾冉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叶倾冉嚼着红糖馒头,心中升起疑虑,她的心咯噔咯噔跳,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良久,坐她边上的燕徵问:“你今天去哪了?”
叶倾冉一头雾水,该怎么说呢,说去骁骑营,他知道骁骑营是什么吗?
“去城郊玩了。赶上打雷下雨便回来了。”
燕徵放下筷子,语气沉闷:“和那个人?”
那个?哪个?
叶倾冉迷茫了,谁来过,她想了一下。
拙燕园除了朱雀就是赫连赦来过。
小燕子怎么问起这个?
她迟疑地说:“不是,你介意?那我以后不让别人来了。你别害怕,你在这里不要出去乱跑,会很安全。”
燕徵不说话。
叶倾冉也没心情吃了,不过总算有进步,小燕子和她正常说话了!
恩赐啊!
“我在书房看见,你写的东西。”燕徵语音微颤。
叶倾冉又有些不明白了,小燕子怎么听着像是受委屈了一样?她在书房写什么了?
燕徵见她不回答,沉默片刻,随后他声若蚊蝇,语气里带着无助:“家主居于西北,长子居于正东……姐姐,你要同那人成亲吗?”
叶倾冉稀里糊涂的,她确实写过这些,这不是宅院风水的布局吗?这怎么了?
和谁成亲?赫连赦?
叶倾冉沉声“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见燕徵细微的哭声。
他啜泣道:“姐姐,你和别人成亲,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叶倾冉手足无措,她伸手拍了拍燕徵颤抖的肩头,语气凝重地说:“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不会不要你。”
但好像没用,因为叶倾冉明显感觉到燕徵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
“我还是走吧,这些时日真的很感谢你。”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一个字一个字从舌尖艰难的溢出来。
叶倾冉语气一冷:“你真想走?”
啜泣声哽住,急促的喘息声里仍旧带着哭腔。
燕徵眼泪婆娑,又一阵闪电点亮了整个房间,叶倾冉这一次看得分明,他整张小脸上满是悲怆与惊恐。
雷声盖住了燕徵孱弱的声音:“我不想走。”
叶倾冉心软地将燕徵抱在怀里,对于这张脸,看着他哭实在是于心不忍。
她拍了拍燕徵的后背,轻声哄着:“不要想这些,我给这里起了个名字还没告诉你。以后这里就是拙燕园。”
燕徵紧绷着下颌,下巴靠在叶倾冉的肩上,他嗫嚅着:“姐姐,今晚可以陪我吗?我害怕。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见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他们……我真的好害怕啊……”
“今晚我陪你,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叶倾冉揽下燕徵的手,站起身牵着他往床边走。
燕徵语调急切地问:“什么问题?”
叶倾冉侧过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伸手触及到燕徵湿润的眼角,她帮他擦拭掉不断流淌下来的泪珠。
“你叫什么?”她问。
“燕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