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玫转完了钱,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叶墨珲洗了衣服,见她出神,问她,“怎么了?”
祝玫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杨南真被抓了,谢衡爸爸又在ICU,谢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心里很难过。”
叶墨珲在她身边坐下,搂过了她,安静地听她说话。
祝玫靠着他说,“小时候,谢衡爸妈经常吵架,他一直说,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他一心想要当飞行员,想要报效家,可是后来没考上军校,就去读了公安专科,说出来要当警察,可是等他真的当了警察,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叶墨珲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
他说,“人是会变的,我问了,他如果是受贿,应该和家里联系,积极退赃退赔,还能减刑,我就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祝玫说,“我刚才联系他妈妈,他家里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叶墨珲皱眉,说,“他的案子是公安的专项组办的,具体情况,小豆子和冠深哥也不清楚,国安后来有再联系过你吗?”
祝玫摇头,她说,“我的朋友其实不多,我现在自己过得好,我也希望我仅有的这些朋友过得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叶墨珲摇头说,“不会,你也不是谁的事都管,这些都是你在意的人。”
祝玫点头。
叶墨珲给穆冠深打电话,说了谢衡家里还不知道他出事的情况,问,“这正常吗?”
穆冠深道,“不应该,受贿罪直系亲属也会被调查。”
叶墨珲问,“那为什么?”
穆冠深沉默片刻说,“面聊。”
只能面聊的事,那就是无法在电话中说的。
叶墨珲明白,这里面还有内情。
他问,“人不会有危险吧?转去看守所的话。”
穆冠深说,“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确定了,我派人去提审。”
叶墨珲说了声谢。
祝玫全程听着,等叶墨珲挂了电话,更担心了。
她说,“我觉得有隐情。”
叶墨珲说,“把我觉得去掉,照理纪委查案,有公安什么事,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而87师的案子,只查到李卫军,那么,把李卫军提拔上去的人,怎么说?”
祝玫嗤笑一声道,“窃珠者诛,窃国者诸侯也,强权逻辑。人治凌驾于法治,这不就是说法吗?!”
叶墨珲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她抱住了他,说,“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
人世本就沧桑,没有完美的法治,也没有纯白的人间。
她说,“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每次直面那些不公平,我总不能平静对待。”
叶墨珲说,“我也一样。”
为什么要伴侣?
大概就为了人生中,太多这样的时刻。
有人安慰和理解。
叶墨珲吻了吻她说,“你知道的,人性本恶。”
祝玫叹气。
叶墨珲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说,“我会安排你和他见面,你劝劝他,该坦白就坦白,别人要在这里面做什么小动作,让他不要参与,他自己是公安出身,相信尺度比我们知道得更清楚吧?”
祝玫说,“他看到太多黑暗面了,只怕很难乐观,我劝不动他。”
叶墨珲说,“我明天联系刘雯姑姑,如果谢衡转去岭中,请她那里关照,可以么?”
她靠在他身边说好。
叶墨珲最近也忙的够呛,但祝玫交代的事情他是不会忘记的。
抽空去见了一次穆冠深。
私下里,穆冠深倒是同他交了底,这案子牵扯到上面的人。
他说,“期间我们也提审过谢衡,江华静等人,但他们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
叶墨珲问,“关于谁的?”
穆冠深吐出了三个字,“周志庸。”
意料之中。
叶墨珲道,“当时为了87师的事,他特地去堵我爷爷,你说,他不是心虚是什么?”
穆冠深说,“只是不知道他牵连得有多深,我们这里的线索很有限。”
叶墨珲想到最后却是叶懋琮和自家老爹被报复打压,就说,“我那一跪,真不值得。”
穆冠深却道,“别这么说,越经历人生越觉得,人生因果,总有下场。”
叶墨珲说,“天灾人祸,死者无辜,那天国道塌方死了6个人,这算什么因果呢?”
穆冠深听了,只是幽幽叹气。
叶墨珲和他二人站在宾馆门口。
淅淅沥沥,点点滴滴。
一场雨忽然落了下来。
行人奔走匆匆。
望着远处阴沉沉的天空,絮絮地夹杂着几丝白。
叶墨珲说,“帮我找机会安排一下会见可以吗?谢衡是我未婚妻的发小。”
穆冠深说,“我知道,不过现在盯着的眼睛太多,你放心,我安排人每天进去提审的时候都会看一下监控,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你不如等他转去了岭中,再安排人会见。”
叶墨珲说,“去了岭中更安排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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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冠深说,“那行,我来安排。”
叶墨珲说,“添麻烦了。”
穆冠深笑道,“你小子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用来这里。”
叶墨珲道,“这里本就乱的一批,难道怪我?”
穆冠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前不怪你,以后肯定得怪你,快一年了吧?马上就过新手保护期了。”
叶墨珲说,“我的新手保护期超长,30年有效。”
穆冠深说,“你卡bug呢?”
叶墨珲说,“生来就是我家的bug,没办法。”
叶墨珲又去见了孟岐山。
孟岐山说,87师的案子已经差不多了,他们下周会回京一趟。
叶墨珲把给盂兰儿子的小金锁给了孟岐山,说,“给孟叔叔添麻烦了。”
孟岐山却说,“麻烦什么?临退休前,还能做这么一件事,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就够了。”
叶墨珲问,“关于周的线索,您是不是还打算上交?”
孟岐山听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问,“冠深说的?”
叶墨珲说,“我猜的。”
孟岐山说,“没有根据的事情,别瞎猜。”
叶墨珲说,“盂兰都有宝宝了, 我爷爷不是劝您么?”
孟岐山看了会儿他提进来的礼物,说,“人这一辈子,就来这么一趟,是,他们是都劝我,可我骗不过我自己的良心,我这人就这样了。”
叶墨珲说,“可是您为了当年的事情,差点——”
孟岐山一摆手道,“你也说,是差点,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叶墨珲不再劝了,他想,如果是自己,也一定会做同孟岐山一样的选择。
他说,“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精神支持一下。”
孟岐山说,“等我退下来,你来陪我下棋就行了。”
叶墨珲说,“你退了我还没退了,要不您来繁都找我下棋。”
孟岐山说,“手机啊,现在手机下棋很方便。”
叶墨珲说,“那您可以和机器人下。”
孟岐山瞪眼道,“小混蛋,当我不知道是吧?和机器人下我还能赢吗?机器人又不会让着我。”
叶墨珲摸了摸脸说,“我倒是想让着您,但您棋艺太高明了,我没机会啊。”
孟岐山嗯了一声道,“就喜欢你这么会说话的,比那个姓林的臭小子讨人喜欢多了。”
叶墨珲尬笑想,那不是因为他是叔叔么?如果是亲爹,他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祝玫送走陈逢时这天下午,叶墨珲打来电话问祝玫,“去吗?”
祝玫说,“去。”
叶墨珲通过穆冠深,安排了一次见面,就在提审室里见,祝玫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去。
挂了电话,祝玫内心是潮湿的。
她一直抱着幻想,认为谢衡无罪。
然而现实是,谢衡现在在看守所里。
叶墨珲没有陪同进去,怕人多嘴杂,所以只是送她到了看守所门口。
高墙铁网,阻隔出了两个世界。
如果没有叶墨珲的关系,祝玫也无法见到谢衡。
权力的确是好东西,谁又不想要呢?
这一路走进去,一道道大门。
整栋楼散发着尿骚味,提审的位置,要穿过一条狭长的走道。
这里和此前去的那个留置区,完全不一样。
穆冠深眉头也不皱一下,去办了手续。
提审之前,穆冠深问了问谢衡这段时间的情况。
管教干部说,谢衡属于特别配合的那种职务犯,基本都没什么声音,也不和人闲聊。
他从一进看守所开始,就一直十分配合。
祝玫其实有很多想问的,但怕引起民警的疑虑,全都压在了心里。
谢衡被提审了进来,祝玫见到他的时候,眼眶一热。
谢衡看到祝玫,也愣住了。
眼中似掀起波澜,但最后,又平静了下来。
他穿着看守所里,蓝色的号服,模样似乎没什么改变。
隔着提审室里的铁栅栏,对面是一张老虎凳。
谢衡在老虎凳上坐下了,看守所的警员把他的手铐解开,然后将他的双手双脚拷在了老虎凳上的铁环里。
祝玫就坐在他对面。
等民警走了,穆冠深对祝玫道,“开始吧。”
他在铁窗里,她在凡尘中,看向对方。
谢衡的手指,不时抽动两下,但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祝玫只觉得胸口发闷,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垂下了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