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外公不认识自己了。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很难过。
这种对未来的巨大恐惧,让她紧紧抓住了身边唯一温暖的人。
叶墨珲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我陪你。”
只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就足够她得到慰藉。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人陪伴,为的就是这种时刻。
为的是在彷徨无措的时候,有个人能够依靠。
她抱住了这个男人。
他的体温和呼吸,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其实,对感情,她如今要的并不多。
两个人陪着外公,祝玫哭着说,“这是绝症,回不去了。”
叶墨珲说,“我们多陪陪外公吧。”
祝玫哽咽着,擦了眼泪,点头说,“好。”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祝玫终于把外公哄睡了。
精疲力竭的两个人躺在床上,祝玫忽然说,“其实,我爸妈走得那么突然,却没有痛苦,只是活着的人更痛苦。外婆是病逝的,走的时候,外公一直在照顾她,而外公只有我了,他却不认识我了。”
叶墨珲只是轻轻地拍着她,但眼睛也红了。
原来爱一个人,会共情她的一切。
她的难过,她的孤独,她的怯懦。
他吻了吻她。
她说,“爱情会消散在柴米油盐里,你怕不怕?”
叶墨珲说,“怕,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有人闪婚又闪离,也有人天长地久,人生没什么定数,一切都在自己。”
祝玫抱着他,吻着他,眼泪咸涩。
她说,“我想试试。”
叶墨珲紧紧地抱住她,贴近她说,“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让你不肯信任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里,有落寞的成分。
这种落寞让祝玫心痛。
她一下醒悟过来,他是个从小不被认可的人。
她摇头说,“不是,只是越长大,让我对人性越悲观,但也有美好的部分。只是这是一辈子的决定,所以我有点犹豫。”
叶墨珲说,“我明白,没关系的玫。”
祝玫贴住了他,又说,“其实我在内心早已决定了,只是想到未来人生即将转换身份,总会让我有些不真实。我是没有退路的人,我没有强大的娘家,我没有靠山,我只能靠自己。我渴望永远,却又知道没有永远。我能寄希望的只是你的善良,可其实善良是最稀缺的,如果最后我们无法继续,我会很难过,我曾经掏心掏肺过一次,我痛过,我会害怕再一次。”
这番话,让叶墨珲鼻酸,这份责任很沉重,但他愿意背负。
祝玫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患得患失啊。
原来,她这么在意他。
不知不觉,点滴浇灌,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长出了枝干。
她抱着他,熟悉的气息,呼吸里都是这个男人温柔的味道。
看着漫不经心的男人,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他说,“玫,虽然我结过婚,但我真的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认定了你,我很喜欢你。”
他的吻,落在她锁骨的那道疤痕上。
让一个被感情伤过的人再去相信感情,需要更多勇气。
两个人抱着彼此,又说了许多话。
彻夜的深谈,倦极了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祝庆东在楼下坐着。
两个人赶着要上班,怕外公一个人不行,祝玫请魏婶婶帮忙照顾,她每个月都给魏婶婶一笔钱,作为生活补助。
周六,叶墨珲去陪宋修和走访。
的确只有宋修和和瞿斌,叶墨珲到了之后,换下了瞿斌,他负责开车。
宋修和这阵子明显苍老了一些,白发都冒了出来。
三个人在车上,宋修和先开的口。
宋修和的声音低沉,他问,“墨珲,这段时间代理工作,有什么体会?”
叶墨珲很实在的说,“太累了。”
宋修和笑了,瞿斌也笑了。
宋修和说,“你这才万里长征第一步,哪儿到哪儿啊。”
叶墨珲心想,我只想退休好吗?
嘴上却道,“是,宋书记更辛苦。”
宋修和道,“感觉怎么样?”
叶墨珲说,“每天都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宋修和同瞿斌又都笑了。
宋修和说,“瞿斌啊,你说的对,人啊,经常会陷入虚无。”
瞿斌坐在他旁边,只是笑而不答。
宋修和道,“墨珲,别说你,有时候我都会觉得,我们这工作做得,有什么意思。?
叶墨珲听了也只是笑。
宋修和叹息一声道,“现在就我们三个人,有些话,倒是不妨讲。”
两个人都是洗耳恭听。
宋修和道,“繁都难啊,我好不容易在岛城,把事情理顺,可是一纸调令,让我来繁都。谈话的时候,领导让我来了繁都,要把经济建设抓起来。既然领导现在把繁都定位为中部地区的中心,那么中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兆荡、束黎、合闵,这些中心区这些年发展的还不错,瞿斌,你在兆荡待了四年,你说说,兆荡和庭南的省会比起来,怎么样?”
瞿斌不敢把话说满,他道,“与庭南、岭中、陆南相比,从人口规模,基础设施,生产总值等指标来看,还是有优势的。”
宋修和道,“但是这次我回京,领导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墨珲,你说说。”
叶墨珲一边开车,一边道,“如果是中部中心,对比就不能只是庭南、岭中、陆南了,对比的,应该是海城、花城、鹏城,如果这么比较,从工业产值,服务业,社零消费,人口规模,公共基础设施配套,还是差距很大。”
宋修和笑道,“是啊,墨珲到底年轻,敢说实话,瞿斌,你心里也明白,只是你不敢说。”
瞿斌倒是不以为忤,当秘书长,领导这么玩笑似的说话,已经算是表扬了。
宋修和道,“没有一支过硬的队伍,怎么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啊,墨珲,年轻人,该发挥发挥作用了。”
叶墨珲心里早有准备,他来之前已经猜测,宋修和想让他任区长。
然而叶墨珲却说,“宋书记,我还是想踏踏实实做点事。”
宋修和说,“在更高的位置上,你才能实现你的抱负。”
叶墨珲却摇头道,“坦白说,来了这9个月,我真的能体会那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宋修和道,“基层都是忙于事务的。”
叶墨珲说,“如果我连处理事务都不能游刃有余,我不觉得那么早坐到更高的位置上是一件好事。”
宋修和的面容更沉静了一些,他靠在后排座椅上问,“你真的这么想?”
叶墨珲说,“宋书记,我想把自己锻炼得更扎实一些, 我也希望有一位像卫区长那样资深的领导,能来带带我。”
宋修和听了,叹了口气,看向瞿斌。
瞿斌也看了看宋修和。
宋修和又问,“黎沐风怎么样?”
叶墨珲说,“很务实。”
宋修和问,“他个性如何?”
叶墨珲道,“外柔内刚。”
宋修和又问,“杨琼呢?”
叶墨珲道,“干练爽直。”
宋修和看向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人员的安排。
过了会儿,宋修和道,“我知道了。”
人事安排,叶墨珲知道还是不要多提建议的好。
宋修和首先是他的领导,其次才是他爷爷的门生,如果分不清这主次,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从小到大,他耳濡目染了太多因骄矜自傲而引祸上身的故事了。
所以面对领导,他是慎之又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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