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近黄昏。
她不敢说出这一句,怕自己难过,也怕外公被触动心事。
她像小时候那样,去勾外公的手。
外公在外头,还有些害羞地避开了,祝玫嘻嘻笑着说,“多大的人了,还害羞呢?”
祝庆东说,“妹妹有男朋友了,外公老咯。”
祝玫眼睛一酸,说,“男朋友可以换,外公不能换。”
祝庆东说,“不行不行,男朋友不可以换,珲珲挺好的,有他照顾你,我才放心嘛。”
祝玫心里温暖,应了一声说,“知道了知道了,跟你开玩笑呢。”
祝庆东说,“就会欺负外公。”
祝玫道,“欺负谁也不舍得欺负你啊,我还要你长命百岁,让你抱曾外孙女呢。”
祝庆东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
祝玫陪着祝庆东去吃铜锅涮肉,吃完整个人都暖和了。
出来的时候,早就是夜色深沉。
然而人间的光影璀璨明亮。
天坛的夜景更是妙不可言。
鎏金宝顶,蓝瓦红柱,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大气磅礴。
尤其在夜色中,有一种旷世独立的美。
可惜今夜有彩云遮蔽,如果有月亮,那会更美。
叶墨珲和黄沛等人约了吃涮羊肉。
他提了祝庆东酿的米酒,和几个兄弟见了面。
把剥了塑料包装的一升装矿泉水桶放桌上,对张恕和李复之道,“给哥几个尝尝不一样的。”
李复之问,“什么玩意?”
张恕问,“迷魂汤啊?”
叶墨珲道,“滚蛋,米酒好吗?好喝得很。”
张恕道,“珲哥,米酒太甜了,你不怕三高啊?”
叶墨珲说,“我高情商,高颜值,高龄,我有什么可怕的?”
张恕无语道,“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压怎么没找到你?你不是常务吗?”
叶墨珲说,“你还是镇长呢,肉眼可见胖了啊。”
张恕说,“要招商啊。”
叶墨珲道,“你好歹是个三代,这点资源总有吧?”
张恕道,“你扪心自问,这身份牌有用吗?别人想阴你,管你是谁?”
叶墨珲倒了米酒说,“那你就玩阳的,把黄沛他爸搬出来,压死他。”
张恕说,“那我可能先被我家那几位大佬弄死。”
李复之和殷赉听了,都是嘿嘿地笑。
殷赉问,“你那位小祝总怎么样了?你为她倒是真上心。”
叶墨珲只是笑,给他倒酒,有些不好意思说。
看他那模样,几个人都起哄让他带出来。
叶墨珲道,“她不肯来。”
殷赉问,“还没拿下?”
叶墨珲说,“胡说八道,她比较害羞。再说了,你们这群人凶神恶煞的,不得吓到人家么?”
殷赉一拍他肩膀道,“拉倒吧,你欺负我没见过还是怎么滴?”
李复之问,“是怎么样的?”
殷赉道,“娇艳美人,就是视频上那个。”
几个人都冲着叶墨珲嘿嘿笑。
张恕道,“难怪珲哥不在乎三高,原来是有了。”
叶墨珲无语道,“什么叫有了?你小子可真会聊天。”
黄沛最晚一个到,看到叶墨珲,说,“我那小爷爷一家来了,我表叔非拉着我爸说事儿,闹到现在。”
叶墨珲为他倒了米酒,问,“为了他女儿拿钱的事情吧?”
黄沛道,“我那堂妹也是傻,她又不懂里面的门道,拿了烫手钱,这不是出事了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我妈心软了,就让我爸帮着给宋修和打了电话。”
叶墨珲点头道,“那不就没事了么?”
黄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然呢?让他们一家在我家赖着不走?家里知道我和你约了吃饭,特地让我和你打个招呼,请你也关照一下。”
叶墨珲道,“我知道,他们家女婿黎沐风人还算不错,帮过我几个忙。”
黄沛说,“这年头,肯帮忙,不害人,都算不错的了。”
叶墨珲啧了一声,抿了口米酒道,“不过地方上太乱,也是防不胜防。钱财都是身外物,还是不拿的好。”
黄沛说,“那怎么解决干部的干劲问题呢?我们这里现在就是,钱是不收的,通融也是绝不通融的,但又要让你们企业产税,你说政府矛不矛盾?”
张恕同叶墨珲碰了个杯,说,“这件事我有发言权,现在上面就是既要又要还要,不和你讲待遇,只和你说牺牲奉献,你怎么激励干部?最后大家都躺平,还不是普通老百姓倒霉?”
叶墨珲说,“当官儿的也会倒霉,劣币驱逐良币。现在仇官的人越来越多,也许哪一天,我们就是要被打倒的对象。”
张恕问,“可是怎么改呢?”
这个国家太庞大了,每个省市县,都有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人和事。
李复之说,“凭良心做事吧,别的啥也不说了。”
黄沛道,“要说凭良心,我们珲哥绝对有良心啊,是吧?珲哥?膝盖还疼吗?”
几个人都知道叶墨珲年尾上跪了他太爷爷的碑,自然要嘲笑打趣他一番。
叶墨珲喝了一口米酒,涮了一筷子羊肉道,“你幼不幼稚?”
黄沛说,“拉倒。你成熟,成熟得都得用轮椅推出去了。”
叶墨珲骄傲说,“是啊,女朋友推的。”
唯一单身狗黄沛想咬人,最后还是决定吃肉。
叶墨珲说,“我那是为了谁啊?我是为了渤江老百姓。”
李复之问,“到底怎么回事?”
叶墨珲说,“主要是周志庸想和稀泥,恶人先告状。”
张恕道,“快说说。”
叶墨珲把在渤江遇到的林林总总都说了,黄沛道,“想都想得到,越小的地方越乱。”
张恕道,“珲哥,这事我也有体会,我这一年也被整的够呛。我下面的一个副镇长,给我穿小鞋,联合了几个本土派的领导来制衡我,别说施展手脚了,连正常工作都不能开展。他们夸张到歃血为盟,选举的时候拉选票, 我问县里要来的副镇长,差点没选举上来。”
叶墨珲心有戚戚焉,说,“我们那儿也这么乱,我们的区委书记,说要把人免职就免职了,什么程序都不讲,民主集中制在他眼里狗屁不是,纯粹的土皇帝。”
李复之看看他俩道,“你们有我惨?我看到珲哥跪墓碑,我还挺羡慕的,我差点今年就要立碑了。”
黄沛一口米酒差点喷出来。
几个人都问,“怎么回事?”
李复之道,“伊国大乱,我们在那边的项目被恐怖分子袭击了,当时子弹就从我的耳朵旁边过去,后排的工程师直接没了。”
众人都是面色凝重。
黄沛问,“上次新闻说,一个国企工厂被包围,说的是你们?”
李复之道,“废话,我们这种去国外开采资源的,最遭人恨,你们不知道吗?只是这事没法在国内说,国外早就传遍了。还有人说,杀得好,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叶墨珲问,“你自己人没事吧?”
李复之摇头道,“回来他们本来给我安排了心理医生,我和他们说我好的很,我爷爷小时候最爱带我去大屠杀纪念馆,那才叫残酷。”
殷赉道,“你妈上次和我妈说起过这事,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家人了。”
李复之道,“我去看了我们那个工程师,包了两万块,老婆哭成了泪人,孩子才上初一。”
几个人听完,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死去元知万事空。
叶墨珲举了瓶子,其他人也举了瓶子,大家喝完,殷赉拍了拍李复之道,“我们在国内的好生活,的确是有很多人为我们拼出来的。”
李复之叹了口气道,“别的没什么,当时脑子里也没想那么多,大使馆来接的人,就是回来想想,挺难过的,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人就没了,脑门正中一个血窟窿,一开始都没死透,眼珠都还在动。”
想想那画面就血腥。
黄沛啧了一声,一个人喝了一口道,“我觉得我自己没资格说话了。”
李复之问叶墨珲,“我听小豆子说了,你们那边的案子,牵连很广。”
叶墨珲道,“是啊,区长儿子,说绑架就绑架,这得是什么样的黑社会?”
黄沛问,“什么玩意?区长儿子被绑架?”
叶墨珲点了点头说,“几年前,我们那个区长想要整治那一带的矿场,结果没几天,儿子就被绑架了。”
李复之:“卧槽!”
张恕:“我去!”
黄沛说,“我喝。”
被这么一打岔,几个人都笑了,又觉得不可思议。
叶墨珲如今倒是淡定,撇了撇嘴说,“这世界上本就什么事都有,是我们在阳光底下活久了,看不到阴影,便以为不存在,那是自欺欺人。”
张恕道,“以前我是没体会,现在有了,我们这种空降兵,去了地方上就是挡了人道的,都会被针对,珲哥,你真的得小心。”
叶墨珲笑了,一手搭在黄沛肩膀上道,“怕什么,大不了丢官呗,这样我爷爷也只能让我去经商了吧。我就跟着沛哥干,好不好,沛哥?”
黄沛道,“你可得了吧,我公司不缺你这样一个GR。”
叶墨珲比了比大拇指道,“你们看,沛哥给我把职位都留好了。”
黄沛道,“你滚。”
李复之道,“我因为遇到了那件事,回来之后倒是听到不少,现在国家安全形势不容乐观,听说上面也有问题,一直在查。”
叶墨珲挑眉。
李复之说了个字,“难。”
张恕道,“从上到下都难。”
黄沛说,“做咸鱼就不难了。”
张恕说,“现在不是咸不咸鱼的问题,而是连咸鱼都做不成,赶鸭子上架。”
黄沛道,“你鸭叫一个我听听。”
张恕,“滚。”
殷赉伸了个懒腰说,“还是把自己的小家搞搞好吧,别的都是假的。”
黄沛说,“还是把自己搞搞好吧,妻子孩子于我如浮云。”
众人:“滚。”
叶墨珲想,真好,他终于即将踏入婚姻一族了,单身狗对照组,有黄沛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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