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曹丽霞干脆就直接跟林川的父亲林天顺接触了一下,这一接触才发现,林家老头对郭近三送礼的事情好像压根就不知道。
这还真把人给搞迷糊了。
没办法,把两家拉到一起来了个当面锣对面鼓的摊牌,一阵鸡飞狗跳过后,事情总算是搞了个水落石出。
郭近三的举报信不能说是诬告,因为他送钱送礼的事情确实是发生了。
但林川对这件事情也确实是丝毫都不知情,别说他不知情了,就是他父亲林天顺都不知情。
因为,郭近三虽然有点糊涂,但他跟林天顺共事多年,清楚的知道这位老同事的脾气,他送礼是偷偷送的,没敢让林天顺知道,而是悄悄的放到了林家的煤棚里。
住过七八十年代那种老家属院的人应该都还记得,以前很多老家属楼前都有一排小房子,是分给各家各户的叫煤棚也好,叫杂物间也好。
林家那个煤棚里都是堆放的一些不要的破烂,攒一段时间就会一起卖给收破烂的。
他家煤棚的锁头是坏的,就在上边挂着,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那种。
郭近三知道这个情况,他那天送礼的时候把钱塞在白酒的包装盒里,连酒带烟一起悄悄的放到林家煤棚里后,才空手去的林家说的大孙子的事情。
最后临走的时候,他给林天顺暗示了一下煤棚里放的有东西,没成想,林家老头压根就没听懂他暗示的意思,根本就不知道自家煤棚里还放了两千块钱加烟酒,这几天他和老伴也都没去过煤棚。
等到今天把话说清楚后,一行人打开林家的煤棚门,那烟酒还原封未动的摆在里面,两千块钱也原模原样的在白酒包装盒里,根据盒子面上的一层灰,和地上的印记也能看出来,这东西放在这里有好些天了,应该确实是没人碰过,足以证明林家老两口没说谎话。
又是省监委,又是专门指派调查的,没想到查来查去的最后还是个乌龙,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
虽然查清楚了是个乌龙,被举报的林川依然是名好同志,但郭近三这种送钱送礼的行为,依然要受到批评,后续该怎么处理他,那就是曹丽霞回去,将调查报告整理好上交给省监委以后的事情了。
显而易见的是,这次事情之后,林家和郭家是不可能再来往了。
林天顺就是再神经大条,再顾及老关系,也不可能跟一个想把自己儿子弄去大牢的人继续打交道。
最受伤的可能就要数郭近三的大儿子郭正昆了,他已经在考虑,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自己儿子郭军从秦山药业调走。
得罪了总部的行政办主任,用膝盖想也知道,以后他儿子在秦山药业是指定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尘埃落定,曹丽霞领着两位下属,带着算是赃款赃物的两千块钱和烟酒,驾车离开了,秦山之行,圆满成功。
一起实名举报案件,以一种玩笑般的结局收尾,不过也让曹丽霞松了一口气,对于她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当年她年轻气盛,还能不远几十公里的跑来直面那位,现如今,虽然二人之间的级别中间仅仅隔着一级,但身份上的差距以不可道里计,每次在新闻里看见那个人,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难以言表的压抑,就像是她面对市里的李主任时一样,现在可以避免跟他的手下打交道,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
对林川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儿了。
事情处理完了,该说的也说清了,该签的字也签了,林家老头不顾老伴的劝阻,给小儿子把电话打了过去。
差点因为他的原因把小儿子害了,老头打电话时手都是颤抖的,压电话号码都压错了好几次。
林天顺好歹退休前也是个领导呢,太知道这种事情对一个干部的影响了,他谨慎小心了大半辈子,没想到退休后却差点把事业有成的小儿子给害了,也就是老头的身体还不错,要不然刚才都能直接躺到那里。
接到老头打来的电话,对此毫不知情的林川一时之间满脑门子都是冷汗。
……
等李唐知道详情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办公室里,他一手抱着自己儿子,一边听林川给他讲述发生在他家的事情。
小三月这个小家伙有点让他妈妈麻爪。
不想睡觉的时候,谁抱都可以,一点都不认人,可一旦想睡觉了,那是最少也得李唐在身边才行,只要看不到他就不睡,开始不停地哼哼唧唧。
气的宋小慧是没少拍他的屁股。
今天又是这样,没招了,她只能抱着孩子又过来,见这边有公事,把孩子往她男人怀里一塞,就跑杜娟那边溜达去了。
听完林川的讲述,李唐整个人都是懵的,搞那么大阵仗,最后来了个戏剧性的结尾,可真够出乎意料的。
不过怎么说呢,这应该也算是最好的结果,对林川,他其实也比较看好,在行政工作方面,跟柳小强有的一拼,当然啦,管理方面他现在还差的远,暂时只是一名非常不错的执行者,如果重点培养的话,应该要不了几年就能出头。
像下面分厂的厂长,未必需要必须懂业务的,但一定要会管理,会用人,管理一家职工总数两三千人的厂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国企。
就像现在,秦省就面临了一家在职职工人数超三千人的厂子准备搬家,却没搬家费的问题。
省里主管工业的副领导来访,这是昨天就已经约好的,李唐踩着时间点听完林川的事情,很快新分管工业的曾副领导就来了。
之前分管工业的副领导姚良忠,现在已经成功火中取栗当上了领导,省府的分管工作就重新调整了一番。
因为李唐的身份问题,秦山药业的分管工作依然由姚领导亲自管理,其他省内的工业方面的工作就交给了重新划分后的曾副领导。
这位也是老熟人了,之前是分管文教卫工作的,这次换届也是更上一层楼,进入了班子。
他今天过来,可以说是来求助的。
“一直在山里,确实制约了红阳轴承厂的发展,去年轴承厂已经实现产值破亿,如果搬到省城来,相信它还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目前经过努力,上边计委已经发文同意搬迁。
但是,只给政策不给钱,搬迁所需的费用得靠他们厂自筹,老弟,你也是干工业的,那么大一家厂子搬迁,不光是建设厂区,还得建设职工的住宿区,可以说完全就是新建一座厂,所需的费用可不是一星半点,就算从今年开始省里不要他们上交利润,完全留下自用,等彻底搬迁完也得到五、六年之后了。
这个时间跨度实在是有点大,里边的变数太多。”
老曾说的这家红阳轴承厂,李唐上一世的时候就略有耳闻,这是一家距今近三十年前东北哈市轴承厂援建的厂子,当时选址在秦岭南边汉市下面一个县的山沟里。
七十年代初期开始投产,到九十年代初期转为民用企业后交给了秦省地方。
厂子的效益还不错,但在山沟里也确实不方便,不止是货物的运输不方便,职工及家属的生活也不方便,于是省里和厂里就一起向上边计委打报告,要求将厂子搬迁出山沟,计划安顿在省城位于北郊的经济技术开发区,这两年已经有不少企业和研究所之类的机构,都已经从山沟沟里搬迁出来了。
现在红阳轴承厂的搬迁政策上边也给了,可搬迁费用嘛,呵呵……
听了半天,李唐终于是咂摸出这位曾副领导今天过来的目的了,说穿了就是想化缘呗,可是……
“老曾,不是,红阳轴承厂搬迁,你跟我说这干嘛?我们跟他们也四六不挨啊,如果是想从我这里要钱,今年过完年我们公司可是刚分的红,整整六百亿。
省里分走了其中的二百零四亿,顺道还把分给秦山的一百八十亿都截走了大头,你不会想告诉我省里掏不出来那点搬迁费吧?我没算错的话,红阳厂搬迁,就是再怎么样,两三亿也顶破天了,你这要是再跟我哭穷,就有点过分了啊。”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今天过来还真是哭穷来了。”曾副领导一点也不在意李唐说什么,笑眯眯的承认了他此行的来意。
“我的领导啊,别跟我开玩笑啦,你不是想告诉我省里把那么多钱都已经花完了吧?”
“花是肯定没花完,不过那些钱都已经有下家了,你应该也清楚,省里这两年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投入的可不小,现在还申请建地铁,几个亿的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李唐有些牙疼的咧了咧嘴,这家伙,太能造了都,三百多亿啊,还不算上边给返还回来的钱,这才几个月都已经把出路安排好了。
听到老曾说省城上报建地铁的规划他就想笑,上一世建个地铁可是费老鼻子劲了,刷子刷出来的可还行。
咧嘴归咧嘴,笑归笑,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李唐低头看着一直老老实实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儿子,想了一会儿后抬起头问道:“你打算怎么个化缘法?”
老曾工作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碰到谈这么重要的事情时,竟然还有一个婴儿在睡觉,不过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点不舒服,反而觉得这种场面还让人挺有意思的,不会有那种压抑感。
听到李唐询问,他连想都没想就说道:“从你们这里借给红阳轴承厂三亿,分十年给你们还本付息。”
“行吧,你让他们厂的厂长过来找我们柳总谈借款合同吧。”
“哈哈……谢啦老弟。”
他这一乐呵,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起来,把李唐怀里的小三月吓的都动了一下。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把孩子给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