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满头青丝挽作双环髻,手里一碟子片好的肉,蘸着五香粉吃得樱唇油亮,嫩如新藕的玉足晃荡着。
杏儿颔了颔首,颇有些不耐烦道:“可不是,闻着味儿便来了,还给了奴婢一两银子,说要给大郎君也捎带点儿。”
沉玉笑嘻嘻道:“一两银子?可连买咱们的酱料都不够呢!”
“可不是,这侯府里头的人,都可抠门儿了!”杏儿如寻到知音一般,同沉玉吐槽起来,“娘子刚进府的时候,那位大少奶奶赏了个底子灰蒙蒙的玛瑙簪子,她不嫌丢人,我都替她臊得慌!”
“这府里头吃的是普通的粳米,做出来的糕点,险些把咱们娘子给噎死。”
“不过你出去可别说漏嘴,省得有人算计咱们娘子。”
沉玉听罢直叹“稀奇”,却并不计较,只道:“不过也无妨,咱们关起门来偷偷吃好的,想来也不会被人发觉。”
杏儿和蓉娘皆颔首,正是这个理儿,关起门来过日子,总不能苦了自家娘子。
沈青棠听得是要给赵渊买炙肉,便丢下手里的签字,拿帕子胡乱擦了擦手,利索地套上罗袜:“我亲自去给爷送,也显得咱们有诚意。”
“你们再替我片两碟下来,我好回来吃!”
一旁的沉梦正拨弄着炭火,闻言细声细气地开口:“娘子已用了两碟了,不可多食,省得晚上积食。”
沈青棠敷衍地应下,悄悄在给赵渊的碟子里又多加了两筷子肉,而后便套上绣鞋,乐颠颠地往观云居而去。
金影见出来的是沈青棠,还颇为意外:“沈娘子怎的亲自出来了?”
沈青棠将一碟子肉递给他,巧笑倩兮:“金影大哥辛苦,且多用些,爷这边儿有奴婢照应着。”
一听她要给赵渊送肉,金影自是笑得牙眼不见:“沈娘子待大郎君真是体贴,老夫人若知道了,必定高兴。”
您二位放心,属下这就寻个角落自己吃肉去,绝不出现碍您二位的眼——金影暗自腹诽道。
沈青棠俏脸微红,含混应了一声,便穿过月洞门,直往赵渊所在的书房而去。
里头的赵渊正百无聊赖地立在她所坐的矮几后,躬身翻看她惯常用的那本《说文解字》。
矮几上摆着她写的几张字儿,学了这么些日子,倒是能瞧出几分他的影子了。
眸光一转,便瞧见地上露出一角折起的书页,修长的手指捏住,轻轻一抽。
原是之前被他斥为“不正经”的《诗经》,被她瞧瞧藏在蒲团下。
“北风其凉,雨雪其雾……”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后一句被她拿朱笔圈了,旁边还画了一支桃花。
真是满脑子没点正经事,只装着情情爱爱……他无奈,正欲将书塞回去,便听得一声轻唤。
“爷……”
他心里一跳,若无其事地回身,便见小丫头捧着一碟子炙肉和一杯杨梅渴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瞧着他。
“您怎的……胡乱翻人东西……”沈青棠被他翻到那本胡乱批注的书册,小脸上绯红一片。
分明他说过不许再带进来的,可习字又实在无趣,她便藏在蒲团下,每日里趁他不注意便偷偷翻看。
而今竟然被这个呆板无趣的“夫子”翻到了,他必定又要冷嘲热讽一番。
沈青棠暗道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