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家里最先抛弃和饿死的就是女人和娃娃,我奶要不是碰上我爷,愿意拿一升糜子换我奶一条命,估计我奶.......哎,真真凄惨的不敢说,不敢想.......”
胡喜容也有些难过,说:“我奶也说过,荒年里的女人连牲口都不如。年轻的女人还能卖两个钱给家里换口粮,年纪大的和碎女娃子,都饿死成了家里人的口粮咧。
我奶说,她那时还去跳了枯井,结果那个井里竟塞满了女人的尸体,都是白花花的蛆,臭气熏天,她跳下去没死成,受不了,又爬了出来...哎....”
贾蓉花看着睡着的纪永安,面色凄凄,说:“咱俩算是幸运,嫁来了咱纪家。但是咱也是有女子的人,以后这世道不知道咋变。”
胡喜容用手抹了眼泪,说:“就是说,所以咱要知足,以后的世道谁能说得上,再差还能差得过那‘人相食’的三年大旱?反正把女子都养的厉害些,没有错。
对咧,嫂子,我看灵儿今儿出了县衙,情绪不太对,蔫哒哒的。回来的路上,她四叔一路耍宝才把娃逗笑。刚吃饭的时候,我看娃又跟平常一样咧,今晚睡前你再跟娃好好说说,我怕今儿把娃吓着咧。”
贾蓉花有些担心地朝窗外瞅瞅,点头答应。
夜晚的西北农村,月亮洒下银白的光芒,像是给这块大地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轻纱,牛家庄整个村子浸润在这宁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老纪家院子里,蛐蛐清脆的叫声被几道说话声打断。
“她娘,咋样?”纪满川着急地问道。
贾蓉花包着头巾,轻手轻脚地从纪永灵的窑洞里走出来,摇摇头:“摸着头不咋烫,就是像是睡梦魇了,一会嘟嘟囔囔,一会拳打脚踢,我叫了几声,才好些咧。”
纪满川抿唇道:“行,那等会再来看看。今天这一出,把娃吓得不轻。这娃娃呀,太懂事也不好,白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你看睡觉前还教永宁、永周在地上写字哩,这睡着就魇住了。”
贾蓉花也叹口气,进了自己窑洞。
另一只窑洞里,胡喜容睡在炕上,侧身压低声音对纪满庆说:“我今儿是不是把永周打得太重咧?哎呀,我当时实在是气得不行,就没忍住。
你不知道,娃明明在门口趴着哩,银翘姑还假模假式地说娃叫不进去,我看着她那问客杀鸡,虚情假意的样子,就牙疼得不行。”
纪满庆闭着眼,翻个身,背对着胡喜容,悠悠说:“你牙疼的,去收拾银翘姑嘛,有本事去把她那臭脸给挠花,打娃弄啥哩!看把娃打的,吃饭都委屈地不停打嗝。”
胡喜容一拳捶在纪满庆后背,骂道:“儿子娃本来应该是你这个当爹的教训哩,结果你倒好,当甩手掌柜的。我不教训娃,谁教训?指望你?就是指屁哩吹灯哩,指猫念经哩,能靠得住吗?
娃娃碎的时候不教训,等到大了再教训,你能管得住吗?再说,我捶娃教训娃,是为了娃好,你就嫑嘴里含着冰疙瘩,尽说那风凉话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