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嬷嬷觉察不对劲,准备出言阻止,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被内侍略显凌厉的眼神制住,她欲言又止,心中大感不妙。
琳琅把二人间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若有所思,脚步往前微移,好似想到什么,侧身对孟嬷嬷交代,“嬷嬷忙去吧,既然母妃召见,岂有不见之礼,临秋陪着我即可。”
老内侍闻言立即堆出谄媚的笑脸,语气恭敬有礼,“睿王妃说的极是,这边请。”
琳琅颔首,表情微不可见有些诡异漠然,坐上备好的马车,她略微小憩了一会。
待到朱红宫门前,琳琅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下了马车,随即上了一顶绯色镶翠的辇轿,一路上不见宫女内侍踪影,环境越发的幽静。
临秋微微蹙眉,左顾右盼了一番,眼神怀疑地问老内侍,语气颇为不悦,“这位公公,贤妃娘娘的长宁宫不在这儿吧,公公想把我家王妃带去哪?假传娘娘懿旨的罪名可不小。”
琳琅面无表情地托腮看他,唇角的玩味愈加明显,临秋的问话,代表她在说话。
“睿王妃,杂家没那个胆子,的确是贤妃娘娘召您,只是娘娘有重要的事对您交代,所以挑宫里比较安静的云秀轩小坐。”
老内侍面色不见半点慌张,语重心长地解释,那模样,要多纯良就有多纯良。
但琳琅的读心术已经练就登峰造极的境界,只要她想听人的心声,根本不需要触碰对方,老内侍分明在撒谎,撒的还是弥天大谎。
他能面不改色撒谎,毫不心虚地假传贤妃的旨意,背后的依仗唯有一人,地位非常高,可以碾压后宫所有人,那就是庆铭帝。
想到她那位只见一面,便对她露出觊觎之色的老公公,琳琅有些犯恶心。
老头子的眼神浑浊不堪,没有一丝清明睿智,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板,满脸老人斑,还没有令她欣赏的人格魅力,敢对她动这种心思,怕是活腻了吧。
“王妃,云秀轩到了,您请进吧,贤妃特意娘娘吩咐奴才,除了王妃,不见闲杂人等。”
须臾的功夫,辇轿稳稳停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老内侍一板一眼道,若有所指地瞟向想跟着进去的临秋,眼角含着复杂的笑意。
他当阉人几十年的光阴,什么风浪,什么腌臜事没见过,甚至于,好多见不得人的脏事,他还曾积极参与过,得到的好处很多。
他表面是庆铭帝宫里伺候的二等老内侍,不算熟脸,实则是甄贵妃深埋的线人。
甄贵妃想要讨庆铭帝的欢心,思来想去,依然觉得穆琳琅是个很大的隐患,那般天下无双的美貌,着实刺伤了她的眼睛。
甄贵妃沉吟几番,立即起了算计的心思,对庆铭帝委婉进言,吩咐人以贤妃的名义,召睿王妃穆氏进宫。
在此之前,庆铭帝还花了心思,以明面可施的公事提前调走睿王水湚,为的就是如愿以偿,不被任何人干涉打扰。
临秋不是傻子,先前不明白,但现在心里莫名发慌,唇角紧抿。
这个老内侍古古怪怪,行事仓促没有条理,贤妃要召见儿媳妇,不在自己的宫殿正儿八经地会面,跑这儿来也太奇怪了吧,但区区一个阉人,真的有假传懿旨的胆子吗?
“姑娘请吧,咱们做下人的,理应听主子的吩咐,不要主次不分才对。”
老内侍腔调油滑,含沙射影,随即对临秋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
琳琅心下了然,表情淡漠而清冷,维持着最初的人设,转首给了临秋一个安慰的眼神,希望这丫鬟不要乱了分寸。
宫里头的确危险,人人都是人精,差池之间,就能殒命,但那是对凡人而言,琳琅暗自轻笑,不胜唏嘘,她好久没碰上这么奇葩的事,想要设计她,没那么容易啊。
甄贵妃,庆铭帝,你们好得很。
临秋无奈退了下去,心下惴惴不安,但王妃的命令,她不会违背,也相信主子能应对。
琳琅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表情清冷,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但懵懂单纯的神态,没有多问的举止,令老内侍彻底放心。
眼见睿王妃无所知觉地进了云秀轩,候在外头的宫婢,手脚利索地关了门,表情刻板,令人看不清是何情绪,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不费功夫。
但内里会如何,已不是他们关注的。
老内侍轻轻咳嗽了一声,朝新认的两个干儿子使了个眼色,站在临秋两侧略显肥胖的太监立即会意,唇角微动,那表情很有默默契,无言地对干爹保证,他们不会让丫鬟进去打扰,保证完成任务。
老内侍心满意足地笑了,抖抖脸上的横肉,慈和的面孔转瞬即逝,透着一股狡诈。
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抄着另一条幽静小道,往甄贵妃所在的凤藻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