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盯着他,靠近几步,说:“你做鬼是容易,那其他人呢?城中还有那么多人,你打算把他们都拉去做鬼吗?”
男人瞟一眼左右百姓,气得牙痒痒,“你……”
“我说了,你有事可以和我说。”陆子卿说:“冲动行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和你说有什么用。”男人愤愤不平,“从去年干旱开始庄稼颗粒无收,粮食本就不够吃,官府还要强制性收公粮,直到雪灾来临,你知道冻死饿死多少人吗?衙门赈粥,那粥就是掺了几颗碎米的清水,你吃过吗?”
他说的切齿又不甘。
“大批难民没有吃的,你知道他们吃什么?病死饿死的尸体,不论是人还是动物的,只要能填饱肚子都吃,山坡田野,甚至连臭水沟里的死老鼠都看不到一只,你尝过那种滋味吗?”
陆子卿面沉似水,心下已然怒气翻涌,曾经的他,又何尝不是这挣扎喊冤里的三两个。
只是,他慢慢从那无助、绝望与愤恨中爬出来了而已。
“再到后来发生瘟疫,起初有人患病,官府压根不重视,将死人随意往河里扔,迫害我们至此啊。”
棚里有人哭起来,池暮生瞟一眼陆子卿似有怔愣不说话。
他说:“你所言方才已然言明,解决问题需循序渐进,眼下我们主要任务是治瘟,保大家的命,有命方有申冤的机会,没命一切皆为空谈,这位是此次赈灾治瘟的钦差,你们只要与他说了便能作数。”
“钦差大人终日亲力亲为替你们诊病,这段时日,你们可都是亲眼所见,若是不想你们好,压根不会到此处来。”
灾民一听是钦差面面相看,男人略疑,“你是钦差?”
“我是。”陆子卿说:“你先把他放开。”
男人还没放手,躺着的灾民都挪起来跪着,叩头哭冤。
陆子卿目视环绕,朗声说:“我乃太医院医官,此次负责赈灾治瘟的钦差,皇上知道你们受灾之苦,已经拨下钱粮,特遣我来此救治大家。”
“然而,治瘟不似裹腹填食,非几碗饭几杯水可饱,人各有异,体质不同,承受之力亦有别,药品更不是大罗神仙的灵丹,病症消散需经长久的过程。”
“现在病情只是恢复缓慢,并非毫无进展,我每日必会亲自替大家诊治,根据病情更替药材,往后,你们只需遵从医嘱服药,耐心等待即可。”
他竖起右手三指,沉声道:“我于此立誓,若此次未能治愈瘟疫,我便当着所有灾民之面自裁谢罪。”
安抚之后,男人终于将人放开,其余公差接着派药。
陆子卿往外面去,没走几步就头晕眼花要倒,池暮生扶住他,低声说:“这段时日天不亮就起来,忙前跑后满城跑,现在又是几个时辰不吃不喝,我送你回去歇息。”
陆子卿挂在他肩上,有些无力的说:“方才你说的那个问题,去惠民局看看是怎么回事,回头给我说。”
池暮生“嗯”一声,临到门口就见萧彦过来,一把将陆子卿接过去,驾马往衙门方向去。
衙门房间里,陆子卿半躺在躺椅上,萧彦兑了糖水喂给他喝,歇息片刻,先前那股心慌劲儿总算平复下去。
陆子卿要起来,萧彦将他按回去,说:“现在躺着,哪儿也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