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千霜道:“他们本就目不见物,白日里瞧不见,但到了夜里,什么都是黑的,盲人却早已练得摸黑的本事,这时眼睛好的人倒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盲人还能照常一样,你说,他们可不是黑夜里瞧得最明白的人么。”
柳惜见微微一笑,道:“那也有道理,外物之变,引人之变。师兄妙思,竟能想到这道理。”
明千霜道:“可见老天也是体恤这些苦命人的,能让他们做半天的眼明之人。”
这话听了,柳惜见没由来的一阵心酸,偷眼向明千霜看去,却见他仰头望天。
明千霜又道:“柳惜见,你说,这世间是爱长久呢,还是恨长久?是欢乐长久呢,还是悲苦长久?”
柳惜见被他问住,想起自己身上血仇,又想起父母兄弟,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想了一时,又道:“于我而言,倒像爱恨同生,悲欢同长,也没哪一样比哪一样长久。”
明千霜道:“怎会这样?”
柳惜见顿了顿,道:“我此生所遇,恨从爱生,欢尽悲起,悲止欢复,算来,也没谁比谁长久了。”说罢,问道:“那你呢,哪一样长久?”
明千霜瞧着她眼睛,道:“我原来以为,是恨与悲苦长久。”
柳惜见再问道:“那如今呢?”
明千霜摇摇头,道:“如今我也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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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都没了话,过得一时,明千霜又道:“柳惜见,恨怎么会因爱而生呢?”
柳惜见道:“这不过是依人而定,兴许不是人人如此。咱们武林中打打杀杀的事多了,凡有人杀了咱们亲友,悲苦之余,想的一件事便是寻杀死亲友的仇人报仇,这不就是一种恨么?这恨,又是因仇人伤了咱们的亲友所起,咱们对亲友,是天然生有一种爱的,若不爱亲友,不理不顾,那便是亲友为人所杀,那咱们也未必会恨仇人了,这恨意自然是没法生的。所以我说,恨由爱而来。”
明千霜苦思冥想半日,道:“那有时,与咱们非亲非故的人受害受难,咱们也会生愤生恨,也会代人报仇,这又怎么说?”
柳惜见道:“师兄,那是义,是大爱呀,那不止爱我自身,更能爱他人,又是另一种境界了。”
明千霜点头不语,心中自道:“我爱母亲,为母亲不愤,方会那样恨他。化通大师说,不是无爱,只是我一直藏起来了没留心,难道……便真是像柳惜见说的这样。”
柳惜见看他不言不动,知他想事,也不出言惊扰,过得一时,明千霜道:“我之所爱与我之所恨,不是同源?”
柳惜见想了一想,道:“同源也可,不同源亦可,便是不同源,那也有因果可循的,凡事总不是无缘无故的。”
明千霜一时觉得明白了,一时又觉糊涂,总是没个定论,坐着只是满脑思想这爱恨历时之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