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泽嘱咐完毕,领着柳惜见师兄妹出了练武场,才出得门来,便有一人上前报道:“庄主,夫人说城里的牛师父今儿去打猎猎了两只活獐子和一头野猪,还有些别的野味,给您送了来,要不要收下。”这人是自小服侍常泽的仆役,名叫毛团。
常泽道:“既是牛师父的心意便收下吧,不过不多,便留在咱们小厨房里好了。你再让夫人备两件礼物送去给牛师父。”
毛团道:“是,庄主,我这就去。”
常泽道:“你让小厨房将獐子剥洗干净,今晚做桌好菜,我要请人过去。”
毛团道:“好,庄主。”
柳惜见垂首想了半晌,见毛团要走,道:“师父,能不能给弟子两斤獐子肉?”
常泽道:“你今晚到我和你师娘那去,还少得了你吃的。”
柳惜见摇头道:“不是,弟子是想请别人吃。”
常泽道:“谁呀?”
柳惜见道:“方才我和李允然师妹比试轻功输给她,还没彩头给她呢?”
常衡道:“你会输给她?”
常泽也道:“是呀,你怎会输给她?”
柳惜见道:“咱们用新法子比试,前行十步退三步,允然师妹只要在我身后三丈之内便算我输。”
常泽道:“这么说她还是落后于你了。”
柳惜见道:“是。”
常泽心想道:“那也不至于只落后你三丈远……,嗯,多半是你让着允然。”
柳惜见看师父思虑不答,道:“师父,你就给徒弟两斤獐子肉做彩头吧。”
常泽道:“嗯,好在你还是在允然前头,不然这肉我便是给了你也要训你几句。”
柳惜见喜道:“多谢师父。”
常泽对毛团道:“毛团,你回去分十斤獐子肉给惜见,再分条野猪的后腿给她。”
柳惜见道:“师父,弟子要不了这么多。”
常泽道:“你收着,拿两斤去做彩头,余下的自个拿去厨房找人帮你腌好,别放坏了,留着日后慢慢吃。”
毛团道:“那惜见,你跟我一同回去吧。”
柳惜见向常泽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
常泽道:“行了,和你毛叔拿东西去吧。”
毛团笑着走了,柳惜见两步跟上他,一老一少一路说着闲话来到常泽夫妇院中。常夫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美妇,虽也是习武之人,举止却娴淑端庄。柳惜见进院向师娘行了礼,毛团向常夫人说了常泽要他分肉给柳惜见,常夫人点头过后毛团便让小厨房照常泽嘱咐分了肉包好交给柳惜见。常夫人又捡了几样鲜果和腊肉给柳惜见。柳惜见谢过辞去,将从师父处得的肉食放回房中,赶往后山去帮众人拾柴。
她到后山时众人已将松柴劈完了,只等着装车。她随一众同门将柴火搬清,拉了李允然到无人处,道:“师妹,你不是说咱们方才比试没彩头么,师姐补个彩头给你。”
李允然道:“真的,是什么彩头?”
柳惜见道:“真的,獐子肉,你看这彩头怎样。”
李允然道:“我爱吃,这东西倒是合我心意。不过,你怎会有獐子肉?”
柳惜见道:“我向师父讨的,拿一半做彩头给你,另一半我今晚请厨房的师姐给咱们做了,也好吃新鲜的。”
李允然道:“好是好,不过厨房里也都是师兄弟姐妹,要是请他们做少不得要请他们一起吃,你的肉可够分,别到时连我那份也保不住了。”
柳惜见一想有理,道:“我那倒是有个灶台,可我不会做这东西呀。”
李允然思了一阵,道:“哎,咱们出庄,到城里找家酒馆托人给咱们做,就到万仙楼,你看怎样?”
柳惜见道:“别的馆子兴许还会给咱们做,万仙楼是城里最好的酒馆了,会给咱们做么?”
李允然笑道:“万仙楼的掌柜靠我爹爹起的家,冲着我爹爹的面子他也会给咱们做的。”
柳惜见道:“这就好办了,不过我想把卫师姐也叫上,你看成吗?”
李允然道:“好哇。还有一事,师姐,你怎样学的轻功,也教教我。”
柳惜见道:“好,来日我教你。”两人议定出来时众人已回庄去了,她二人赶回庄去,各回住处。李允然洗沐过后来寻柳惜见,柳惜见也洗沐过了,正分装那几块肉。
李允然见还有野猪腿肉,道:“要不一并拿到万仙楼让那的厨子给你腌了。”
柳惜见道:“这也好,反正这便由你出面了,省得我再往厨房跑一趟。”
李允然欢然道:“好好好,交给我。”两人提了几块肉叫上卫仪卿便出万古山庄去了,此时天色尚早,李允然到了万仙楼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那掌柜识得李允然,果然不敢怠慢,给了三人雅座,殷勤侍奉。三人将肉交给厨子,柳惜见嘱咐将野猪肉也做一份,另点了几样别的菜,厨子应了自去忙活。几人回到座上等了会,李允然坐不住,道:“咱们去街上逛逛吧。”
卫仪卿道:“要是他们做好了菜咱们回不来菜凉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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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然道:“咱们就只在这近处,时候差不多便回来了。”
柳惜见也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坐在这里怪闷的。”
卫仪卿看柳惜见也这样说,只得随两个师妹了,几人只和掌柜说了一声便走出万仙楼。万仙楼左近有个胭脂铺,她们三人均是年轻姑娘,路过岂有不进之理,人人在胭脂铺中买了好些东西方才出来,出了那店铺几人又沿街来到首饰店中,挑挑捡捡欢欢喜喜又是买了好多钗环手镯。这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不敢再去别处闲逛,正欲折返回万仙楼。身后却驶来一辆华盖马车,那马车之后跟了十多人,一路吆喝清退路人,阵仗不小,将柳惜见三人逼到首饰店对面的古董店门口。
柳惜见甚是厌恶这路人趾高气扬,不再往路上看,转头看那古董店里。她放目看去,只见店中好多精致玩意,金银器皿书卷字画摆的齐齐整整,眼睛都忙不过来。双目再一扫,忽见正对面的木架上置着一只半尺来高的白瓷瓶,广腹细颈,瓶身绘有图纹,远处看去便似一棵松树,她记起那日在蜀州明千霜家中打碎的那只瓷瓶上绘的也是松纹,心中一喜,便走进店去想要看个究竟。
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清瘦雅士,见柳惜见进店,迎上来招呼,柳惜见指了指那只瓷瓶道:“我想要看看这只瓷瓶。”店老板引柳惜见到瓷瓶旁,道:“这东西也不过才一百多年。”
柳惜见这会看准了瓷瓶上所绘真是松纹,松树上缀有云气,柳惜见道:“这瓷器上绘的是松纹,倒是少见。”
那店主道:“也是有的,不过大多瓷器纹饰都是繁笔绘画,不及这个画笔简单。”
柳惜见不懂古物,也没作答,这时卫仪卿和李允然也进店来。
柳惜见道:“先生,我可以拿下来瞧瞧么?”
那店主道:“自然可以。”
柳惜见一手托底一手扶颈,去看瓶底款识时,见是“积石如玉”四个黑字篆文,和明千霜手中那只的款识竟是一模一样,柳惜见又惊又喜。
李允然道:“师姐,你很喜欢这个么?”
柳惜见抬起头来道:“只怕有人比我喜欢。”她说完垂下头去看那瓷瓶,又道:“这款识倒和别的不一样,制瓷人怎会想起做‘积石如玉’这四个字。”
店家道:“这我也不知了,大多瓷器款识都是年历,这个真是和别的不同。不过这瓷瓶只有两只。”
柳惜见道:“只有两只,这只的款识是‘积石如玉’,那另一只该是‘列松如翠’,这才能说是天下无他的两只。”
店主笑道:“是啊,姑娘也是个懂诗之人,另一只的款识确是‘列松如翠’。”
柳惜见道:“说不上懂,只是小时候念过几日书。”
店主道:“这对瓷瓶有个奇处,将两只瓶并置在一处,有光照下,这一个瓶子的松树影子会映在另一边侧壁上,另一只也是如此,在光下瞧来便是四棵松柏成列而立,而那云气呢映在下端,便像一堆石头。所以有心人会在日出时把这对瓷瓶放在东窗边,日落时搬到西窗边,使两瓶受光照显这‘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图景呢。”
柳惜见这才明了明千霜为何会将瓷瓶放在窗边,不由得暗生愧意。
李允然道:“真这么奇?”
店主道:“几位姑娘且等一等。”说着转身去点了一只蜡烛,照在瓷瓶之前,那瓷瓶颜色转淡,略略带着火光的明黄色,各人往瓷瓶上瞧去,果见瓷瓶侧壁多了一个松柏树影,树脚有块淡淡黑影如石,两树相错开尽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