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云梢,得了北塞皇子书信的右相府颇有起死回生的征兆,再瞧红墙宫门之内,依旧片刻不得安生。
刘喜碎步跟在一身宫装的少女身后,眉眼压着深深的不安,又带着一股子后怕。
“到底怎么回事?”
“回长公主,自从那日您在龙涎殿与陛下闹了别扭后,陛下这几日夜里都要吃不少冷酒,吃醉了就跪在殿外,一跪就是一宿,奴才哭着求都无用,只能等陛下昏睡了再让人把龙体抬到殿里。”
“荒唐至极!为何不早些禀报?”
“奴才哪儿敢!”刘喜连声叫屈,“您是不知道,那日陛下看着您一步一跪往大理寺的方向去,整个人哭得昏厥。醒来后得知您整整跪了几个时辰才跪到大理寺的,别说心下有多自责了...”
“陛下这几日不敢来见您,更怕去了朝歌殿惹您嫌。这不,心中一直有愧,得不到纾解索性折腾起自己来了!”
“胡闹!”温幼梨冷声呵斥。
“是是是,奴才也觉得甚是胡闹,可奴才实在是劝不动啊!陛下的性子长公主也知晓一二,奴才人微言轻,劝说再多也无用。陛下最是听长公主的话,只要公主肯劝上两句,比奴才说千言万语都管用数倍。”
二人疾步走到龙涎殿门外,隔着还有些距离,温幼梨便是瞅见少年衣冠散乱,双颊酡红跪在主殿门前吹冷风。
“刘喜。”
“奴才在。”
“将门掩上守在殿外,未得本宫诏令不许开殿门。”
“是、是...”
温幼梨落下睫帘,遮掩去心事。
温元夕能从王府之中活着出来,又能坐上皇位把王渊与檀迟西戏耍的团团转,可见城府之深。
这是个极会韬光养晦,扮猪吃虎的少年郎。
与他在一起时,温幼梨的戒备比待旁人更浓些。
三日前,她与温元夕大吵后一路跪到大理寺,檀迟西得知她是跪着来见他时,黑化值减去了不少。
而温元夕昏厥醒来,黑化值自然也跟着降了许多。
来的路上她让乌云浅浅算了算,温元夕的黑化值还剩下20点。
雪夜过后,檀迟西的黑化值暴涨到了95,霍雍的黑化值却只剩10点。
但无论是檀迟西还是霍雍,温幼梨都有把握彻底清零,唯独眼前这位偏执的少年...
她慢慢走近,而跪在地上的少年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她。
他低着脑袋,轻轻唤,“阿姐...”
温幼梨沉默走至他面前,下一刻,少年的手指便用力抓住了她的裙摆,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般,盼着手里的东西是那一线生机。
他吃了酒,说话时还带着辛辣的醉意。
温幼梨不知道他吃了什么琼浆玉液,猜着是劲道浓烈的,灌下去能把人血肉烧着了的那种。
要不然,他攥着自己裙摆的手指也不会如此蜜红。
“起来。”
温元夕低着头古怪笑了声,“元夕年幼时入宫,听阿姐说过最多的便是‘跪下’二字,还真不曾听过阿姐说过‘起来’。”
“...”
“可惜,元夕当时还不懂那份屈辱是阿姐给的袒护。如今元夕明白了,却又似乎太迟了...”
温幼梨,“我不知你究竟想说什么!但你是一国之君,你狼狈不堪的跪在这里,若是被人瞧见那君威何在?”
“那朕就不当这一国之君!”
“啪——”
温元夕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松散的玉冠碎落在地,青丝垂在他身侧任凭风吹霜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