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掌。
上面一把钥匙的形状又开始闪烁起来。
刺痛的感觉令她忍不住蜷缩起手臂。
那些阴沉刺鼻的雨水砸落在殷念的手腕上,仿佛要连同她的皮肉也一并腐蚀掉。
她的站位不好,那记忆泡就砸在她面前,她刚才没来得及换位置。
两人的扭打离的很近,就差贴着她的脸打了,溅开的泥点子都能扑进她的嘴里,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是某人的记忆,可殷念还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她清楚的看见林枭扭曲疯狂的脸,好似被天底下的人背叛,还有景光相沉默无言却招招往他心脏处招呼的狠厉样子。
他们曾经是朋友。
现在却闹成了这样。
林枭怎么会不委屈呢?
毕竟他可是为了救景光相才完全虫化的,便是旁观者,恐怕也很难做到心硬如铁,
他会后悔,会憎怨。
最后被挑拨离间,彻底投向了人族一方,听起来很荒谬,完全不像是会在林枭身上发生的事情,却确确实实在众人眼前出现了。
天宫里,几个崽子都一片死寂。
南卉身子像是石化了一样。
完全动不了一点。
而殷念将自己的手缓缓握紧,依然不能抵消那手掌上传来越来越严重的灼烧感。
“知道了。”
“少吵我。”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掌,不过拍的很轻,比起教训不安分的那一份灼热,反倒是更像是安抚宽慰。
那钥匙似乎还在她皮下跳动了两下。
这才不甘心的沉寂下去。
眼前的记忆终于慢慢散去。
而在不断扑腾的林枭也终于安静了下来,足肢一截一截变得更加黑亮。
他整个身体终于完全成为了虫族,和之前的成体不一样,现在贪喰一族的气味更浓郁了。
浓郁的殷念只要轻轻嗅闻一下。
体内同源的气息就跟着雀跃的动起来。
她感受着自己骤然飙升的体温,冷静的视线落在了越来越清晰的林枭身上。
天宫内的几个崽子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
它们满脑子都是林枭最后声嘶力竭的样子。
每打在景光相身上的一拳,都伴随着一声声泣血的‘为什么’。
可殷念却动了。
当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忆光球终于变得不那么密集。
她整个人手持龙刀,化成了一道电光,金色雷廷缠绕在她的身侧,一点点顺着指尖化开无数细碎裂私。
朝着林枭劈落而去!
轰!
雷蛇万万,从天而降。
一道擦过僵着身体的南卉。
劈落她心底的万千思绪。
她好像被抓进了噩梦的旋涡,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所有认知,明明不想知道的事情,却被一股脑的塞了进来,惊疑不定,惶惶不安,左右摇摆中感觉到痛苦的割裂。
也好像是因为看见了心上人‘残酷’的一面,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却见殷念已经来到了林枭那庞大躯体的头顶。
龙刀高高举起。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雷电照亮她的脸,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就没有变过。
看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重要吗?
不重要。
杀!
法则万象,灵力从她体内螺旋飞转而出,如一道狂乱龙卷,瞬间将她和林枭两人交绕在一起。
噗呲!
林枭身上的足肢被割开,极强的自愈能力并灭有追上殷念刀的速度。
无数雷廷落在他身上,将那些碍事的记忆泡泡尽数砸碎,梦境终有醒来的一天,做尽坏事的人,即便是想得一句他人垂怜,也是很难的事情。
殷念早已为他写好了结局。
无论如何。
他都得死!
“林枭,你知道吗?叹一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这样的话,通常都是建立在此人已死的情况下。”龙卷被撕开,殷念看着下方的林枭,声音清脆,字字分明。
彻底虫化后的林枭整个身体都成了绝佳的武器,他被搅碎的足肢在一瞬间就恢复完全。
带起的灵力气浪狠狠拍打在了一起。
搅动而起的杀气将地皮尽数刮开,他肩膀似乎在发抖,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刚才那句话。
殷念似乎是笑了一声,可很快就被这漫天的灵浪吞没。
林枭的足肢穿透了殷念的身体。
而殷念的龙刀也插进了他的胸膛。
林枭的声音带着森森恶意,他抬起眼睛,那混沌褪去,片刻挣扎后竟然闪烁起清明的灵光,他倒是扛的久,到了这一刻还不愿意完全虫化。
“殷念!”
“你得跟我一起死!”
殷念原本还以为林枭已经彻底虫化了,但看着他眼中闪烁明暗的光芒,当即露出一声冷笑:“你还真是不死心。”
在这最后的关头,这厮竟然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神智妄图坑她一把?
只见顺着两人的伤处。
林枭的血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他想让她再一次彻底虫化?
哪怕知道殷念的心智坚定,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贪喰一族的血脉来威胁她。
他不嫌恶心,殷念也要觉得恶心了。
“殷念,你以为你和我会有什么不同?”
“景光相和我是朋友!”
“可他能接受一个虫族?”
“你如今是找回记忆了,可你能虫化一次,就能虫化第二次。”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同情又仿佛自己是天下最睿智之人的眼神看着殷念,“她们能忍你一次,你以为能忍你第二次?第三次?”
“如今你得意无比。”
“亲手将虫族诛杀。”
“可一旦虫族没有了,你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就也没有了。”
“我的现在,就是你的明日!”
他虫化的厉害了,现在说话都要歇会儿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可殷念却好像十分有耐心的听他接着说。
林枭见她这副‘笃定’自己不会有事的样子,眼中不满和恨意更浓。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一部分是他真的是这般认为的,殷念的结局不会比他更好。
可还有一部分原因。
则是因为妒忌。
他妒忌,即便虫化后,殷念身边也能围绕这么多的人。
可当时他在领地上的那些人呢?
明明他也是一代天才,也是母树身边唯一的弟子。
可那群人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甚至妒忌他的才华。
连景光相也那么对他。
他在殷念身上好像看见了自己,却没有在殷念的朋友们身上,找到自己朋友的影子。
妒恨这种滋味儿就像是压在缸里的酒,越久便越熏的人意志模糊,难以辨明。
南卉看着殷念一半的身躯开始虫化。
混沌的眼睛里终于劈裂开一丝清明的光芒。
只听见她大喊一声:“不行!”
“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