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静静地坐在大殿之上,面色灰败如那燃尽余晖的残烛,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他怎么也未曾料到,当初那旨在巩固大明江山根基的削藩之策,竟如同在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化作汹涌巨浪,将一切都推向了如今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刻,金陵被燕军围困,那如乌云压顶般的沉重氛围,已然让他清楚地知晓,一场灭顶之灾正朝着自己、朝着这大明的皇城步步紧逼。
在这绝境之中,朱允炆只能将那渺茫的希望寄托于京师的守军身上,盼着他们能凭借着对皇室的忠诚、对家国的坚守,死死拖住燕王朱棣的大军,直至各地的勤王之师赶来援助。只有如此,这摇摇欲坠的大明正统,或许才能在这狂风暴雨中寻得一丝生机,不至于彻底覆灭。
可那勤王之师现如今究竟身在何方呢?又何时才能冲破重重阻碍,出现在自己面前呢?朱允炆的心中满是忐忑与茫然,那原本坚定的目光中,此刻也多了几分无助与彷徨。
思绪飘飞间,朱允炆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段时间自己亲手颁布的勤王诏书。那诏书之上的一字一句,皆是他怀着对大明江山的忧虑、对天下万民的责任,以及对臣子们的殷切期盼,用心血书写而成。
“朕奉皇祖宝命,嗣奉上下神只,燕人不道,擅动干戈,虐害万姓,屡兴大兵致讨。近者诸将失律,寇兵侵淮,意在渡江犯阙,已敕大将军率师控遏,务在扫除,尔四方都司、布政司、按察使及诸府卫文武之臣,闻国有急,各思奋其忠勇,率慕义之士、壮勇之人,赴阙勤王,以平寇难,以成大功,以扶持宗社。呜呼!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其肯弃朕而不顾乎?各尽乃心,以平其难,则封赏之典,论功而行,朕无所吝。故兹诏谕,其体至怀!”
彼时,朱允炆满以为自己身为大明皇室的正统继承者,诏书言辞恳切真挚,情感发自肺腑,只要诏令一经发出,天下那些深受皇恩、心怀忠义的臣民们必然会毫不犹豫地起兵勤王,汇聚于皇城之下,共同抵御燕王的叛军。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那原本充满期待的脸上。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把这天下局势、人心向背想得太过简单了。
此刻的他,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绝望、悔恨、无奈等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忍不住暗自思忖:“朕执意削藩,难道真的错了么?难道就因为这一决策,大明传承的正统,就要在朕的手中戛然而止了么?这锦绣江山,难道就要这般易主,落入他人之手了么?”
正陷入这痛苦的沉思之中,一声饱含惊慌的凄厉叫喊声陡然划破了大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将朱允炆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出来。
“陛下!谷王朱橞和李景隆打开金川门迎接燕王入城,燕王的大军已然破城,此刻正朝着皇宫气势汹汹地杀来!”
老太监王福连滚带爬地奔进大殿,平日里那还算沉稳的面容此刻早已扭曲变形,满脸皆是惊恐之色,声音更是因为极度的害怕而带着哭腔,仿佛看见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一般。
朱允炆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短暂的惊慌过后,一抹决然之色从他的眼底闪过,那是身为帝王最后的倔强与尊严。他猛地站起身来,挺直了脊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有力,大声喝道,
“朕就不信,这皇宫守不住!速传方孝孺、齐泰、黄子澄等诸位爱卿前来议事。”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声调,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无法掩饰的紧张与不安。 不多时,方孝孺等人匆匆赶来,他们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往日里那从容不迫的气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面色。
朱允炆看着眼前这几位自己最为倚重的大臣,心中五味杂陈,苦笑着开口道,
“谷王朱橞和李景隆打开金川门迎接燕军入城,京师已然失守,眼下这局面,诸位爱卿说说,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