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而起的风拂开了笼罩于高专之上的阴翳,甚至连天空中厚重的积云都吹散了一角,清寂的月光从缺口处洒下来,为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薄霜般的冷辉,落叶随风飘转摇坠,仿佛枯黄的落雪。
完全挣脱咒灵触肢桎梏的绘里世借风势悬停在半空中,束成高马尾的栗金色长发发梢渐变晕染着与白夜的代表色一致的青空色,下摆印染天青流云卷浪纹的白底羽织大袖风中翻飞,猎猎作响,露出其下的白衣蓝袴,宛然如幕末时代的少年剑士。
那时候东京还叫做江户,大厦将倾的阴影和蒸汽轮船的烟气将它的未来笼罩于迷蒙的雾霭之后,式微的幕府和新时代都不再需要他们,他们佩着自己爱重逾生命的刀,浑浑噩噩地行走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但偶尔有一瞬间,铿然出鞘的刀光也足够照彻长夜。
“——变身,「NightRonin(夜游神)」。”*
她伸手握住负于背后的长刀,拔刀出鞘,雪亮剑芒映照月华,空明似水。
下一秒,她已以足尖虚点空气,急掠而下,凛冽的剑锋如撕开白纸一般轻而易举地破开夏油杰仓促间挡在身前的咒灵,转瞬间趋至他面前,挥刀下劈。
天然理心流·飞燕剣。
刀刃与夏油杰挥挡出的三节棍相格,迸发出一连串灼热的火光。
虽然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有这么多话要问,但绘里世已经完全不想再回答他哪怕半个字,既然彼此的观念和立场注定无法相容,那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
乙骨忧太一直觉得绘里世在指导他剑道时没留半点情面,一场练习下来第二天他的手腕往往都会肿得没法拿东西,但现在从旁观者的视角看她和夏油杰对战,他才惊觉她指导他时有多收敛,以他的目力甚至看不清他们交手的细节,只能看到模糊的黑色和白色的影子,剑与棍在频繁高速的碰撞中响起铿然的金铁之声。
绘里世闪身后退,皱眉转腕卸力,咬牙咽下本能的痛呼,夏油杰甩出的其中一节长棍抽在了她的后腰上,巨力造成的钝痛让她眼前一黑。
有不知数量底细的咒灵作为后援,和他打消耗战的话对她而言很不利,所以她才会选择这种用伤害换伤害的方式——也是因为他所用的三节棍属于钝器,如果他拿的是利器的话,她的进攻会更谨慎一些。
她的刀砍进了夏油杰的右肩,几乎劈开了他的整个肩膀嵌进骨缝,喷涌出来的鲜血将刀剑的清光浸透进分明的血色。
“你砍偏了,”刀刃擦过骨骼抽出时疼痛被成千上万倍放大,夏油杰抬手捂住了那道狰狞但尚且不算致命的伤口,止不住的腥红染透了袈裟浅色的部分,“把自己淬炼成无坚不摧的刀剑,却没有杀人的觉悟吗?”
“因为你也一样留手了吧。”绘里世能感觉到虎口还在隐隐发麻,垂眸甩掉沿剑尖滴落的一点血迹,“这算什么,作为学长对后辈聊胜于无的关照吗?”
“……悟告诉你了啊。”
“我问了——这年头,连男高中生都很少会互称名字了。那家伙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掩盖你们之间的过去吧。”
“觉得我们恶心?”
“我可没这么说,我没有好奇对手精神和情感状态的爱好。不可谏的往事也好,所剩无几的人性也罢,那是你们的过去,和我没有关系。
我要做的,就只有尽我所能地把你留在这里。”
“真是残酷的话啊……”夏油杰扯了扯嘴角,伸出空着的手在空气里虚虚勾勒咒文,仿佛搅动水波,“那么,作为对手,我将给予你相应的尊重。”
仿佛干涸的血一般暗红粘稠、又带着沥青一般沉重质感的液体从他张开的手掌流淌而出,幻化成身披华美的十二单衣、脸上却覆着狞恶能面的人形咒灵。
“被冠上「特级」名号的人类共有四人,诅咒一共有十六只,这是其中一只,特级假想怨灵「化身玉藻前」。”
遵循着术式公开的规则,他如此说。
“……再将我目前持有的4461只诅咒合二为一,用来对付你们。”
绝不能让他完成术式的释放。
脑海中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绘里世毫不犹豫地提剑再次飞掠上前,迎着席卷而来的凶戾咒力,以剑锋撕开其构筑的屏障,镜子般明净的刃身映照出她酷寒的眼睛和夏油杰带笑的面孔。
透过剑刃与他视线交错的那瞬间,她确认了,来不及。
刀刃砍进他施术的那只手里,被坚硬的腕骨卡住,隐约可见翻卷开的皮肉下的苍白骨色,然而风暴已然平地而起,付出了一只手差点被砍下的代价,处于风暴眼中的他绝对的平静,外围肆虐磅礴的咒力却开始渐渐形成了狂暴的涡旋。
“咒灵操术·极之番——「漩涡」。”
与声势惊人的咒力涡旋相比,她的身形显得太过渺小,与狂风暴雨中海面上的一叶小舟无异,随时可能在不由自主的颠簸中被其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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