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古至今,从没有人能够将如此之多的宗教融合在一起。与其说这是一间手术室,不如说这是一场万教博览会。
菲勒蒙的目光,被房间中央的一张手术台吸引了。
其他的手术台上都空空如也,只有这张手术台上盖着一块白布。菲勒蒙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猛地掀开了白布。
“该死。”
菲勒蒙忍不住咒骂一声。
白布下,是一具尸体。
与之前那些腐烂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保存完好,没有丝毫腐败的迹象。但他的头盖骨被切开,露出了里面的大脑,这表明他早已死去多时。
菲勒蒙拿起放在尸体旁边手术台上的文件。
“年龄35岁,身高67英寸,体重10英石9磅。”
(约172厘米,68公斤)
文件以这种机械的语句开头。
“生前患有轻微抑郁症,但在伦敦工人阶级中并不罕见。左耳廓有一处明显的伤疤,可能导致其产生自卑心理。童年大部分时间在普利茅斯市度过,成年后前往伦敦,凭借自身能力被国家录用。”
菲勒蒙再次看向尸体,正如文件中所描述的那样,尸体的左耳廓有一块巨大的伤疤,像是被野兽撕咬过。文件的内容与普通的入院记录别无二致,但其中对细节的描写,却让菲勒蒙感到毛骨悚然。
“1885年伦敦塔事件后,出现严重的癫痫症状,并频繁自残。每日服用10毫克吗啡作为眼药水。治疗14天后,病人被发现自残,他挖掉了自己的双眼,失血过多,经过止血和消毒处理后,转入脑外科大楼。”
在这段文字下方,还有一行字迹潦草的语句,像是后来才添加上去的。
“1886年1月5日,手术许可。”
“手术”,这两个字的含义不言而喻。菲勒蒙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何如此愚钝?答案明明就摆在眼前,自己却视而不见。这里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隔离设施?
这里分明就是脑外科大楼!
这时,菲勒蒙注意到文件上还有一行字,之前他并没有看到。或许是因为房间里太暗,也或许是出现了幻觉,他清晰地念出了那行字:
“心灵依附于大脑。我们可以通过外科手术,治愈精神疾病。”
“那是一个高尚的计划。”
走廊深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菲勒蒙的脚边投下一片阴影。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人,用那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菲勒蒙,缓缓说道。
“智者追寻无知,而愚者渴望知识。矛盾之中,却蕴藏着真理。我所传达的计划,他们已经完全理解,国家安全局正在忠实地执行我的构想。设施已经完工,剩下的,就只有实验体了。大学里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但他们却慷慨地提供了帮助。”
菲勒蒙低头看着手术台上的尸体。
“你疯了。”
“我是在拯救他们!”
老人激动地咆哮道,唾沫星子飞溅而出。
“你是说,切开一个正常人的头骨,剖开他的大脑?”
“他不正常,或者说,所有人类都不正常。人类继承了所有生物的缺陷,这是不可饶恕的。人类和野兽,不应该在同一片泥潭中挣扎。如此智慧与洞察力,不应该只属于世界的一小部分……一小部分……”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他原本气势汹汹,此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次变成了菲勒蒙初见时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我想要终结这一切……你之前问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我用‘校长’作为借口,欺骗了你。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我难以启齿……每当想起那些画面,我就感到恐惧,无力,甚至无法言语……”
走廊的灯光闪烁不定,老人的影子也随之摇曳,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仿佛在翩翩起舞。
然而,菲勒蒙对这一切毫无同情。无论老人心中怀揣着怎样的妄想,这场噩梦,这场疯狂,都是因他而起。
老人越是表现出理智和脆弱的一面,菲勒蒙心中的怒火就越是熊熊燃烧。
“我想要终结这一切。”
“终结什么?”
“原罪。”
老人说道。
“是什么在蚕食着我们?为什么我们畏惧着进步,甘愿停滞不前?答案很简单,我们从出生起就意识到死亡的必然性,为了逃避这无法抗拒的命运,我们穷尽一生,做着徒劳的挣扎。如果说,是上帝创造了人类,那么这个缺陷又是怎么回事?是为了告诫我们不要自高自大?还是为了让我们明白生命的真谛?不,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失败者!我要纠正这一切!我要让人类……升华!”
佝偻的身影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不断拉长。老人的情绪逐渐高涨,很快便达到了顶点。菲勒蒙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开口问道:
“傲慢,而且离经叛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法院大学应该是一所神学院,对吧?”
“啊,老法院,凯西·奥杰拉德校长……我不得不提到他……我们二人,也算是因为校长这个职位才产生联系的吧……”
趁着老人说话的间隙,菲勒蒙迅速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了那冰冷的金属,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那是什么?枪吗?”
“承蒙夸奖,这倒省了我一番口舌,不用再用那些粗俗的威胁了。”
“像你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竟然还需要借助这种东西来保护自己,真是可悲。不过,这与我无关……”
老人突然平静下来,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菲勒蒙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或许,他能看穿深海的魔法?他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就算真的拥有这种能力,也不足为奇。
“我们,詹姆斯镇学院,自古以来就肩负着一项使命。你应该也知道了,那就是接收圣亨利八世学院的毕业生。”
菲勒蒙想起了他在大学里看到的那间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