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钟。
我父母已经下班回来了,我父亲坐在院子里看着当天的都市报,母亲则是在厨房里忙碌着。
“小白,这一下午又跑哪去了?”父亲点上一支烟问我。
我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嘴喝了一大口。
虽然桌子上有杯子,可我却已经习惯了,我们那个时候很多孩子都这样。
父亲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又瞄了一眼他扔在桌子上的烟盒,老实说,进入这个梦境后我还真有些怀念香烟的味道了,只是此刻我就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子,叼着一支烟看着那画面很是违和,也不像个事儿。
“爸,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已经知道你和我妈并不是真实的,而是这个游戏里的NPC,也就是所谓的工具人,而一旦我要离开这个梦境需要把这个梦境给毁灭,可那么做最终的结果是你和我妈可能都会随着梦境的消失而彻底消散的话你会允许我那么做吗?”
他显然被我的这个问题问得措手不及。
我清楚地看到他拿着报纸的手抖了一下,那报纸也发出一声不和谐的纸张的脆响。
“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问我。
我叹息道:“因为现在我才发现,想要从这么多人里面去甄别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这场游戏里,甄别某个人的真或是假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充分必要条件,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可能是真的,却又都可能只是工具人,之前我一直都纠结于去甄别每一个人,现在看来这么做根本就不现实。”
父亲点点头:“没错,这一点我也想过,但难度再大你还是得这么做,不然万一弄错了呢?”
“就算我再认真再仔细,爸,你觉得我的选择最后一定就是对的吗?”我便把之前与水云儿她们聊的话题又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我所见到的每一个角色其实都是那只幕后黑手的安排,而且这些人肯定也是经过了特定的改造,记忆原本是我甄别他们唯一的手段,现在连这手段也要派不上用场了。
父亲陷入了沉思,半天他才抬起头来:“所以其实你是真正怀疑我和你母亲,在你看来我们也很有可能是工具人,只是我们自己不自知罢了。”
没错,不自知的还不只是他们,而是小祠堂口里的大多数人。
“所以你才会想着另一种破局的办法,那就是毁掉这个梦境,只要梦境碎了,那么这儿的所有真正的人就能够离开了,只是那些NPC则会随着这个梦境的消失而消失,再也不复存在。”父亲的脑子确实转得很快。
母亲从屋里出来,她冲我说道:“把桌上收拾一下,来厨房帮我抬下菜。”
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是母亲做的,大大小小十二道菜,这种情况以前大多只会出现在过年的时候。
只是现在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便是在我们这样的地方平日也能够做到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来,陪老爸搞点小酒。”
母亲拿着一瓶酒和三只酒杯过来,酒是本地的“匀酒”,五十三度酱香型的。
我接过酒瓶打开,先给父母倒上,我才倒上自己的这一杯。
“刚才儿子问了我一个问题……”父亲把刚才我的问题说了一遍,然后笑着对母亲道:“你说,儿子的这个问题我该如何回答?”
母亲也笑了:“小白,这个问题你不该问,你要记住,你是我们的儿子,不管怎么说,假如这真是一个梦境,在这梦境中你就是我们的儿子,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作为父母,我们会无条件支持你所做的一切决定,以后你便会明白,为人父母,便是为了孩子去死也是值当的。”
听到母亲的话我感觉有什么堵在了我的嗓子间,眼眶也有些发潮。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母亲的话应该也就是天下为人父母者的心声吧。
父亲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怎么样,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啊?你小子喝酒的样子真贼,就刚才你盯着老子的烟看了半天,是不是还想抽烟啊?”
母亲瞪了他一眼:“你就使坏吧,他才多大,又是酒又是烟的,我警告你可别胡来啊,仔细我连烟也不准你抽了。”
父亲嘿嘿一笑:“我只是逗逗他嘛,再说了,他自己也说过他其实已经十十几岁了,而且这不过是在梦境之中,抽上那么几支烟也不影响的,只要不让外人看到就行了。”
说着他还真拿起了一支烟递给我。
“刚才拆迁办的人来找我和你妈聊过了,你知道我们将会得到多少的赔偿金吗?”父亲的神情居然还带着几分小激动。
我摇摇头,但直觉告诉我不会少,不然我父亲也不会是那副样子。
见我不说话我父亲竖起了一根拇指。
“一千万?”我瞪大了眼睛,这在这个年代真算是一个天文数字。
至少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的目标。
父亲点点头:“而且还会按平方赔偿我们相同面积的住房,当然,他们的房子最大面积的也没有我们家的大,按合同,我们家能够得到三套安置房,据说那房子的位置不错,还有品质也有保证。”
母亲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就算是一个亿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