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梦见石磙被人抢了去的宋云珠猛然惊醒,她先是本能的坐起身望向窗边,见还是漆黑一片,才放心的摸索着给双腿、后背冰凉的李无疾把被踢到了榻尾的被单盖上。
身上还有一丝疲惫的宋云珠刚躺下,蜷缩着的小人儿转身翻进了她的怀里,抓住她的胳膊喊了句阿母。
宋云珠随即笑着侧过身,先是温柔的拉过李无疾的双脚塞进抱腹里暖着,然后把温热的右手伸进被李无疾卷到了胸背处的短衣,一遍遍的抚摸着冰凉的后背。
等到李无疾身上的凉意全部被驱走,宋云珠身体里的瞌睡虫也跑到了别处。
头脑已经完全清醒的她,小心翼翼的掰开李无疾的小手,转身从榻上下来披上襦衣,走到窗边掀开快要脱落的麻布,见天边想要泛白,便利落的穿好衣物、挽好椎髻,边走边往发间插上一支素面的桃木木钗。
宋云珠接着拉开东夹间的房门,瞧见长案上放着一副笔砚,砚台下压着一根竹片。
“嫂嫂,吾与容已去碾场,汝与二嫂嫂可饭后至。”
读完之后,宋云珠握着竹片看向门栓已经被打开了的两扇门板,摇着头叹了口气后走上前拉开右边那扇,四处张望着走出了堂屋,瞥见原本该待在西厢房南间里的木梯被竖在了兔圈南边的院墙上。
宋云珠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和跑过来的狸一起去了院门口,只见院门上的门栓好好的锁着,只是顶门用的木棍被明显动过,便揉着下巴猜测是李安君先从院门出去,李安容锁好门后从兔圈那边跳了出去。
“这两个孩子,可…可真是让人…安心啊!”宋云珠低头对倚在脚边的狸喃喃说着,随手把竹片递给了慌里慌张跑过来的许萱。
许萱疑惑着接过,在细细看了一遍后扬起嘴角对宋云珠讲:“嫂嫂,无疾昨天一天没有见到你,要是醒来后再看不到你,我可是哄不住的。你在家吧,我去碾场。”
“行,等做好饭,我和无疾再过去。”宋云珠说着接过许萱手中的竹片,把它顺手放到了东厨的窗沿上,然后回到干草堆旁把板车推了出来,套在许萱从后院牵出来的黄牛身上。
东方已经泛白,早起的麻雀在槐叶间“吱吱喳喳”的叫着,偶尔探出小脑袋盯着往牛车上放簸萁、布袋、木杈、扫帚和麻绳等物的宋云珠、许萱看。
“哄”的一下,麻雀们被宋云珠推门的声音惊飞,盘旋在空中跟着牛车往北碾场飞,时而瞧见妇人拉着半睡半醒的孩子匆匆赶路,时而瞧见脾气暴躁的夫妇在路边指着鼻子对骂,时而瞧见几个半大的孩子结伴在草丛中采谷莠子。
谷莠子的草籽也可以做饱腹的食物。
随着大大小小的孩子涌上碾场,笼罩在薄雾中的北碾场又恢复了白日里的热闹。
守夜的男人们在一阵阵嬉笑声中卷起草席裹住被露水打湿了的被单,互相打着招呼往家里走去。
一脸不服气的妇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正在往石磙旁铺黍穗的李安君、李安容,她以为自己来的够早,却没成想还是被李家姊弟抢了先。
妇人越想越气,握起拳头抡在自家男人的身上,怒气冲冲的吼着:“要你干什么,守在这里,还抢不过两个孩子。”
“我…我…他们天还没亮就过来了,我醒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铺了不少,而且当时他们的伯父、叔父都在,我…我也不敢硬抢啊。咱们不急这一会儿,他家有牛,肯定一晌就能干完,咱们到下午再碾也一样。”男人捂着胳膊,咧着嘴向还在生气的女人解释,他没敢说是自己睡的太沉,连李家姊弟干活的动静都没能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