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明明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漆黑，一眼望不到头的虚无，但似乎，吹来了一丝清风。

关山羽有些愣愣的眨眨眼，手不自觉松掉了紧紧握着的屏幕板，脑子似乎是“嗡”了一声，手心麻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他喜欢我？”

工程师答：“是啊，它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吗？”

关山羽回过神来，哂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清楚是谁害得他这么惨，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你不能因为听见他说了什么你就相信吧？”

工程师对面轻笑，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这种事，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老师一直都是带着愧疚又纠结的心情和他相处，当然有些事情看不清了。”

关山羽质疑道：“是你们修改了程序吗？不然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不是你们设定的程序吗？程序不是只按既定轨道运行吗？为什么他会变？”

屏幕那头隐约传来键盘敲击声，工程师似乎边工作边回复：“许老师听说过双缝干涉实验吗？”

关山羽一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工程师边敲键盘边解释：“假设我的世界是五维空间，你们现在就是三维空间中的一个个时间虫洞。我们在观测你们的轨迹变化，虽会将你们放入这个世界干预并修正剧情，但同样也会给你们OOC冻结解除的限制，让你们自由发挥。因为我们想证实这个世界在本质上并不客观，观察者的存在会影响实验结果。即便这个世界的人都按预设轨道设定了人生剧情，是否会因某个变量导致整体结果偏移。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会作为观察者旁观。”

“所以，虽然现在这个世界的主角自杀，且爱上了似乎不该爱的人，但这对我们的实验结论而言反而是好事。因为我们确实证实了，哪怕是设定非常标准且精细的人物轨迹，在没有观察者存在及干预的情况下，也会挣扎着长出自己的血肉。”

关山羽有些发呆，半晌后才问：“所以，这个世界其实是你们的实验？”

工程师回答：“没错。”

关山羽愣怔地问：“对你们来说，这一切都是虚拟的？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怎么会是虚拟的？”

工程师闻言一笑，说道：“真实与虚拟，本就是难以辨析的议题。或许你在真实世界中与某人交好，却可能在转瞬之间被他背叛，那么你们曾经的美好情谊或许就成了虚幻；而你爱上某个二维世界的角色，即便它并不存在于现实，但你为它倾注的心血，以及从他身上获得的快乐与感动，却是真实无欺的。”

“因此，物质世界是意识、精神的产物，意识、精神才是第一性的，物质则是第二性的。我们的实验，正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许老师，你一直认为宴如尘这个人物是虚假的，在你笔下的创造，受你的设定所限。但你也很清楚，它已经挣脱了你的设定，凭借自己意识的自由生长，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所以它能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关山羽愣怔了许久，低头沉思着工程师的话，两人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突然，工程师叹了口气，说道：“又比如…

关山羽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听他继续说道：“在新的世界里，它又自杀了。”

“什么？！“关山羽瞪大了眼睛，连忙问，”什么意思？“

工程师似乎又敲击了几下键盘，回答道：“它刚刚在新的世界重生，才五岁，就又自杀了。果然，还是得把它的记忆消除掉才好。“

“等等！”关山羽连忙制止，皱着眉又问，“他…他为什么去了新的世界还要自杀？”

工程师回答：“可能就是它之前说过的理由，觉得生活没意思吧。”

“等一下。”

关山羽的思绪飞速运转，思考了一阵后，才回答道：“你想不想让你们的实验数据更丰富一些？”

“嗯？”工程师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疑惑，问道，“许老师的意思是？”

关山羽答道：“如果你们创造这些世界是为了做实验，那你们一定需要观察实验数据吧？”

工程师回答：“是这样没错。”

关山羽喘了口气，又迅速反应道：“你们实验数据虽多且杂，但是…“关山羽顿了顿，继续道，”但主角重生八次、爱上作者并最终自杀的案例，肯定屈指可数吧？”

工程师追问：“许老师的意思是？”

关山羽直言：“如果我是你，会让这个实验继续下去。”

工程师闻言，似乎思考了片刻，随即笑道：“许老师，你是想再见宴如尘一面吧？”

“想。”关山羽坦然承认，“对你来说，他或许只是个实验品，但我也不过是另一个实验品。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如果能让这个世界继续运行，我的目的能达到，你的实验数据也能更加丰富，不是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关山羽的建议，随后又说道：“其实，你的疑惑我可以直接解答，无需再见他。”

关山羽反驳：“那你的实验数据呢？一个完全不受干预和观察的世界，主角死而复生并与作者并存，继续生活下去，会如何发展？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这样的数据，比普通数据更具吸引力和价值吧。”

话音落下，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关山羽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动漫头像，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拳头紧握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