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无缘无故的忽然疏远,康武帝本来对国师极为推崇和信任,但近来却是不太待见了,哪怕他说不宜祭天,康武帝仍是一意孤行。
秦流西觉得有些奇怪,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
康武帝有些不快,道:“国师这是在诘问寡人吗?”
“贫道自是不敢,只是觉得奇怪,且您还吃了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有阴气入体。贫道没有看出您有邪祟近身,就只能怀疑是不是那些丹药带着阴气所致。”秦流西淡淡地道:“贫道曾劝说过您,不宜祭天,并非信口开河,可您却执意前往。”
康武帝苍白的脸顿时黑了。
不听国师言,吃亏在眼前,是这个意思吧?
他吃了个大亏,遭了一番老罪,此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
得不偿失。
康武帝也有些怀疑自己忽然是不是被洗脑了,如今听秦流西这么说,对那丹药更有种恶心反胃和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想了想,便道:“事实上,近些日子寡人总是在做梦,梦中有个站在云端的仙人,要求寡人必须前去祭天以表赤城,否则必降极灾,而寡人……不得好死!”
秦流西眸子半眯:“反复梦见?”
“没错。”康武帝点头,道:“今年天灾不断,寡人唯恐大沣因为天灾而被拖入泥泞,故而才会前去祭天,却不想……”
他嘴里虽然说着挽尊的话,可脸上却难掩难堪。
没错,难堪。
相比圣坛发生地动,他在秦流西面前说出执意祭天的因由乃是因为一个梦魇,这让他觉得极为难堪。
而他堂堂帝王因为这个梦魇而吃了个巨亏。
九五之尊遭受到了一个莫大的的愚弄,这绝对是他的帝王生涯中不想对他人言的耻辱。
康武帝甚至看了沐皇后和顺公公一眼,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暗流。
秦流西心知帝王多疑和好脸面的毛病发作了,便道:“您放心,刚才我们所言,进不了第三人的耳里,在您开口时,贫道已经施了术诀,他们听不到。”
康武帝一愣,再次看向沐皇后,后者问:“皇上可是渴了?”
顺公公听了这话,连忙取了茶水过来,还贴心地拿了芦荟管让他吸着喝。
康武帝润了嗓子,见二人面色如常,心头微松,看着秦流西问:“你说寡人是因为吃了丹药之故,才会有那种梦魇?”
“自然有这因由,毕竟那丹药的药材就能使人精神亢奋,龙体一直持续高能运作,一旦睡下,您的身体疲惫,更容易被梦魇梦魔一类的侵入梦中。”
康武帝脸色更难看,道:“那仙人,就是梦魔?”
他果然被大忽悠了?
所谓梦魔,应该就是兕罗干的了,他使坏真的是不留余力啊。
“您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就好,您是真龙天子,自有皇气庇佑,不会有邪祟敢近身的。”秦流西垂眸,道:“此外,贫道已经和太医正定下良方,您只要按时服用汤药,体内阴气就会消失,慢慢调养着就好。至于腰脊的伤,还得配合太医正针灸,仔细养着,假以时日,也能站起来。”
但站起来后,还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
康武帝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眉头皱起:“国师这是要离开的意思?”
秦流西淡笑:“缘起缘尽,贫道和圣人您的缘分,已经到尽头了。”
康武帝刚要说话,一个小公公在寝殿门口闪了一下,顺公公走过去,听了回禀,便碎步走来,龙卫统领请见。
秦流西此时也接到封修的传音,眉心蹙了一下,看向康武帝道:“查封长生殿有弊无利,圣人还是收回旨意的好,它背后的东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康武帝眼神一厉。
秦流西退了出去,和一个穿着黑色盔甲满脸寒霜的男人擦身而过时,她的灭罗剑微微颤动,发出嗡鸣声。
那是兴奋的。
龙卫统领似是有所感,下意识地脚步一顿,身子微僵,扭过头,和秦流西四目对上,眉头拢起。
“你沾了很多杀孽!”秦流西看着他说了一句。
杀孽过重,就连煞气都带上了血色,身上更像是洗不掉那血腥味,还残留着,若是他死了,好好投胎便罢,若死后有怨,必成凶恶的厉鬼。
也不怪神兵兴奋,它是嗅到了同类气息,也想吞噬这股凶煞。
可惜,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秦流西也不可能为了喂它,就杀了眼前人。
龙卫统领一言不发,直到秦流西离开后,他才觉得胸腔发闷生疼,一口气呼出后,有些怔楞。
他刚才竟是在国师面前绷住了气,忘了呼吸,而且他感觉到了威胁,是那种多次处于生死边缘的威胁。
国师很危险。
龙卫统领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神色越发的不好看,一日之内,接连受挫,实在是憋闷得很。
在那个美得像个妖孽的男人跟前吃了一挫,现在在国师面前,又来一次,这些人,让他敬而远之。
“国师?”沐皇后在秦流西走出寝殿时,叫了她一声,带着几分试探。
秦流西看向她,微微颔首,嘴巴未动,话却是传进了沐皇后的脑海里。
沐皇后的心定了下来。
果然是她。
寝殿内,传来康武帝的低吼,沐皇后面上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脾气这么急,龙体受损可怎么是好?”
秦流西心想,您的眼神要是也添点担忧,我就信了你这嘴里的关怀是真心的。
她也听到了龙卫统领跟康武帝的回禀,唇角勾了一下,请神容易送神难,把封修带到刑部,他不得把那地给拆了?
顺公公很快又再出来,这次是传唤一直在偏殿候着的几个机要大臣进去商议政事。
毕竟康武帝都瘫在床要静养了,但国事却是不能随着他一起搁浅吧,尤其现在处于寒冬,且祭天时又发生了地动如此严重的天灾,灾后重建和安置灾民就不说了,还有各种事堆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