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滕昭颓丧又带着质疑厌烦的语气,秦流西知道,这孩子被整寒心了!
也是,他在流民营义诊给那些流民治病,是出于道心,出于善,在他行着善举时,万万没想到被他救过,受过他恩惠的流民会忽然背刺他。
为了一点利益,就忘了恩。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善举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他救过的人最终都会背刺他,他为何要费心去救?
看少年的脸鼓鼓的,秦流西忍不住伸出了魔爪,掐了过去,道:“在胡想些什么呢?你难道把这句话给忘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滕昭扒下她的手,绷着一张脸。
已经是大少年了,能不能别掐脸,他也不是小孩儿了。
秦流西哼了一声,继续道:“我们行善,为的是积德,为的是修得大道,你问我值不值得,你且想想你曾帮过的人,都是什么表情?看到那些表情,你的心是如何的?”
滕昭垂眸,很多人得到了帮助,都是感恩戴德,更惨一些的,鬼门关闯回来的,更是露出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轻松。
每每看到这些表情,他都只觉得满足和宽慰。
看他似是明白了,秦流西便道:“昭昭,我们助人,其实也是助己,诚然有些人不值得,但那终究不是全部不是吗?”
“有些人,忘恩负义,那也是人性自私所致。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你不可能指望这世间每个人都是好的,都懂得感恩,那绝无可能。人心亦是如此,很复杂,很多变。他站在你面前,可能会对你感恩戴德,满脸笑容,但焉知他背后是否有一手在拿着一把刀,随时准备背刺你呢?”
秦流西道:“人都有两面性,善和恶,如佛家所云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选择哪一面,其实都是人性。你觉得你救过的人背刺你,那是他们选择了利,为利而行恶,但那只是一小部分人,不是吗?”
滕昭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觉得,为这么一小部分人,而封闭了你的善心,值得?凭这些恶人,他们也配?”秦流西道:“师父没有让你善要善到底,善良也是该有底线的,有锋芒的。那些人为利背刺你,你不答应,就道德绑架你,你为他们妥协了,那就是失了锋芒。有的人是人,有的人却是不配,面对这样的人,你不必对他们施以正眼。”
“哪怕怡乐公主恼羞成怒要杀了他们?我也无视?”
秦流西说道:“有何不可?他们为了利而做这种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代价,这是他们结的因,是什么恶果,那也得他们受着。此外,你真觉得怡乐公主会真的当众杀了他们而逼你就范?她不过是拿捏了你的一丝不忍和善良罢了。”
滕昭一怔。
“那个流民营,听说是太子督办的,怡乐公主和他一母同胞,又怎么会在那个地方真杀人,她不怕为她的太子哥哥招来不仁的名声,招来御史的弹劾?”秦流西道:“我要是你,那个时候,就绝不会留下。她敢杀,那我真要叹一声傻缺了!”
滕昭脸有些热,道:“我没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她跋扈又是尊贵的公主,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嘴巴一阖罢了。”
“确是如此,但也要分场合,诚然她身份尊贵,靠山重重,但她太子哥哥,也只是太子罢了,但凡有点精明,都不会在宝座彻底到手时,做太多有伤天和的事。她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那些流民,朝臣不是吃素的,与太子争位的王爷更会抓着这一点无限放大,她也不过是欺你是出家人,欺你年少而善良罢了。”
看滕昭皱眉,秦流西嗤笑,道:“这些权贵的事,不说也罢,昭昭你只需记得,行善举,不是为了谁而行,只是为了安己心。有些善你可行,有些,却是不配。那不配的,便是有人指着你鼻子臭骂枉为出家人,你也可以高傲地置之不理。为何,因为你这个出家人有脾气,也有资本耍这个大牌脾气!”
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当然,前提是你真的很流弊,很厉害。只要你流弊大了,别人就算骂,也只敢在心里骂,照样得跪着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