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竹杖的声音那么轻,然而顷刻间那本来还在笑着的吴夫人便好像听到了指令的狗,瞬间安静地坐下来。这时候他才宽厚地一笑,左右欣慰地看看:“子孝,太白先生是个当世罕见的天才,你要好好对待人家的姑娘。”
吴穆回过神,对着自己的父亲一拜:“儿必然好好对待李姑娘。”
“我们吴家这么些年未尝没有过风雨,不过我们家族人心很齐,兄弟姊妹之间又知道相互帮扶的道理,所以到了今日我们都还是不错的。”他这样一番定论下了后,周遭那么宿醉的、带着未洗干净脂粉的老爷们便都坐直了身体,在那香烛、酒臭、胭脂和老宅那习以为常的灰尘味道里相互对视着笑着点了头。
那其乐融融的附和持续了好一阵子。
吴夫人是其中最高兴的,她擦着眼角掉下来的眼泪,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欣慰和感慨:“是呀,是很不错的,吴家一天天兴旺起来了。”
“子孝,今后你的任务主要有两件事情,首先是人丁要兴旺,多子多福,一定要和李姑娘多要上几个孩子,这是最要紧的事情。”
“其次,你们要重视让孩子多读书,读正经的圣人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李姑娘又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到时候我们再帮你们找个开蒙的先生,以后一定要往科举的路上走——吴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当时总也不能一直做生意。要紧的是还是要去科举,走仕途。”
周遭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声音,吴夫人含着眼泪郑重地点点头,随即转头对吴穆柔声道:“你阿耶说的话你可听到了?这都是要紧的事情,子孝你要记住了。”
吴穆讷讷了一刻,随即点点头:“儿谨遵教诲。”
这么和乐融融地说了许久的话,屋外也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屋内特地请了几个乐手,吹拉弹唱喜气洋洋地唱着《四时子夜歌》。外面响起一片欢喜的声音,不过随即便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沉默里面。
里面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各自探出脑袋,几个还在散酒气昏昏欲睡的男人这才抬起头,伸长脖颈,仿佛吊着下巴的鸭子似的探头看过去。
从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个上年纪地仆从,小跑到吴老爷身边,战战兢兢地跪下,擦拭下巴上的冷汗:“老爷,那李姑娘带着一把剑来的,她说要带着剑拜堂。”
屋内霎时间陷入一片寂静。
少顷,那堂兄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哎哟,哎哟,真不愧是那个大诗人的闺女!真不愧是他的闺女!真是不走寻常路,拜堂都要带着剑。等会儿来问问,是不是还要给咱们大家舞上一段助兴?”
吴老爷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吴夫人随即仿佛被烫了似的立马站起来:“我出去看看怎么个事情?没事,都要是一家人了,什么都好商量呢。”
说着,她急匆匆往外走,路过吴穆的时候还瞪了他一样,低声却屋内都能听到:“进了门你好好立立规矩,这姑娘从前自由惯了,真是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