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自由民聚集地(2 / 2)

帝道无疆 如丑 18216 字 1个月前

“拜见尊上,不知尊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尊上恕罪。”

四位主事老人行云流水般跪伏在萧聪身前,诚惶诚恐,萧聪哪受得这般大礼,赶紧俯身相扶,

“前辈快快起来,萧聪到底还是晚辈,理应是晚辈为各位前辈行礼才对。”

此话一出,四位主事老人跪得更坚决了,

“哎呦,尊上这是说的哪里话,可折煞老朽了,尊上若是给老朽行了礼,那老朽直接撞死在这寨门上算了。”

萧聪几次都拉不起来,无奈道:

“前辈赶紧起来吧,时间不早了,晚辈还有要事与前辈相商,咱进寨去说。”

四位主事老人这才起来,分至寨门两侧,恭敬道:

“尊上请。”

萧聪懒得再跟他们纠正称呼等细节,带着星流云等人大大方方地踏进寨门。

南宫傲在后面小声对荆启贤道:

“尊上喜欢人家称呼他为萧四少爷,我们都这么叫,你们也跟着这么叫吧。”

荆启贤煞有介事,一张大嘴撇的极是夸张,

“那怎么行,绝不能坏了礼数!”

南宫傲无奈摇头,只好将萧聪之前对付他们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他指着前面的星流云等人道:

“看见前面那几位了吗?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最为魁梧高大的那名年轻人叫欧阳寻,是四大王族之一欧阳家的公子,身材颀长,面相最俊美的那名年轻人叫星流云,他身边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娃娃叫幽女,这俩人是亲姐弟,也是四大王族之首星家的公子小姐,他们跟尊上都是同辈相称,你在这儿自降辈分,让他们如何自处?”

荆启贤一脸无谓之色,

“没事儿,各论各的。”

南宫傲见荆启贤如此顽固,恨得直磨牙,

“你个老匹夫,没听人常说恭敬不如从命吗?拿你当人看,非得往驴厩子里钻,你一口一个尊上喊着,大家都不得自在,腆着一张老脸做那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还落一个不是,何苦来哉呢你!”

听见南宫傲说这话,荆启贤不禁有些意外,

“你个南宫老匹夫,一向最喜欢装什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怎么今天也暴起粗口来了,你这是要晚节不保的节奏啊。”

南宫傲额头上爬满黑线,抿着干瘪的嘴唇,定定地看着荆启贤,却不说话。

荆启贤被被看得有些发毛,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你说得对,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大家都这么叫,那我也懒得做那颗老鼠屎,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惹得日后你们那几个老匹夫笑话我。”

南宫傲翻了个大大的的白眼,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害我浪费这么多唾沫。”

荆启贤摇头微微一叹,而后却又与南宫傲相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相与往前走去。

城寨围墙与街市之间有一环形空地,之中生灵寥寥,那些被放养在这里的古兽,纷纷前来向萧聪虔诚拜谒,萧聪边走边不时回礼,看似有些随意散漫,却也是没有办法,不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倘若逐个停下来郑重回礼,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了,等进了街市中,还有更多这样的场面,反正早晚都得如此,索性从一而终。

大街上人头攒动,万人空巷,消息早就传到了这里,正如萧聪所料,城寨中的所有人都像是期待奇珍异兽的看客般涌到大街上,踮脚翘首争先恐后,虽然心思大多出于敬畏,但也肯定有好奇掺杂其中,见那传说中的年轻人踏进街市,顾不得多看两眼,便如潮水般跪伏在地上,齐声道:

“拜见尊上。”

萧聪几番踌躇之后,于街口驻足,整理衣衫,拱手朝道旁乌央央的自由民们郑重作了一揖,而后直起身来,不急不缓地往前走,走到街市尽头,回过头来,再次向自由民们作揖致礼,最后才踏进前面不远的木制阁子中。

厅堂里,被四位主事老人称为蒙师的老者让人搀着下了堂,此时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堂下静静等待,萧聪一进厅堂,他便要颤巍巍地屈身行礼,看得萧聪心惊胆战,生怕他那一身酥脆骨头一不小心散了架,

“老朽陈茂才,拜见尊上。”

萧聪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拖住老人的身子,大惊失色道:

“前辈定是当年萧家送进大荒来的贤哲吧,您的礼萧聪万万受不得,要行礼,也该是萧聪对您行礼才对,绝没有让您屈身的道理。”

看着尽在咫尺这风烛残年的老人,萧聪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以他的才学,本可以在外面无限风光,却抛却名利,为了那崇高的理想历经千辛万苦到这儿来,栉风沐雨启智消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他娘的是伟大,这他娘的就是伟大!

老者笑容可掬,略微带了点歉意,

“老了老了,本以为这一礼还能弯得下去,看来身子骨确实是不行了,尊上多担待着点吧,老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萧聪狠狠摇头,气息起伏明显,

“前辈千万不能这么说,正因为有您这样的圣贤,萧家才有望完成宏伟大愿,不管对于大荒的自由民还是对于萧家,您都是德高望重的上宾,作为萧家小辈儿,我必须敬您一礼,聊表萧家对您多年付出的感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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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在萧聪身后的欧阳寻和星流云这次倒真是有眼力劲,萧聪话音刚落,他俩便不约而同地往前走几步,伸手小心翼翼地搀住了枯朽不堪的老人。

萧聪后退一步,面色虔诚,整衣正身,作揖而拜,再拜,三拜,身为伏魔者的萧家人对陈茂才全礼以敬之,惹得老人不禁热泪盈眶,声音颤抖,点头道:

“萧家有尊上如此人杰,大事可期,大事可期,老朽当死而无憾矣。”

此言一出,荆启贤等四位主事老人亦不由得潸然泪下,身前这位行将就木的恩师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们心里清楚,他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在此处却最有威望,以至于连他们四个都心悦诚服言听计从,那都是拿命换来的!

萧聪起身,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里,有水雾弥漫,

“前辈对晚辈之称呼,实在太过沉重,萧聪如万山压顶,深感不安,前辈还是叫我小聪吧,这样晚辈心里能好受些。”

陈茂才笑道:

“不敢不敢,既然您不喜欢尊上这个称谓,那老朽便斗胆称您一声小友了。”

萧聪笑容真挚,连声回道:

“如此甚好。”

身前老人右手抬起一半,道:

“小友堂上请。”

萧聪躬身,

“前辈请。”

老人笑笑,

“一起吧。”

“好,我搀您。”

萧聪话毕,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往堂上行去。

众人坐定,侍者上茶。

陈茂才启言道:

“我观小友神莹内敛根骨不凡,即使放在人才辈出的萧家,也应该是众星拱月的存在,怎么今日却被派到这险恶无穷的大荒来,莫不是外面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萧聪含笑,摇头道:

“说来惭愧,晚辈此次进大荒,不是为完成家族之事,而是完全为了自己。”

“哦,愿闻其详。”陈茂才波澜不兴,平静如常道。

萧聪神色依旧,

“晚辈师从天道翁,师父回仙都之前,留给晚辈一只锦囊,让晚辈修为达到天境时再打开来看,”

说到这,忽然莞尔一笑,接着道:

“只可惜出门历练时因为一点机缘,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天境,恰巧又没把锦囊揣在身上,等回家再看,已是摘星境之修为,师父嘱咐我天境之后到大荒来找圣麒麟,于是晚辈就火急火燎地来了。”

陈茂才闻言缓缓点头,因为有眉须作掩,众人也看不到他脸上是何表现,只是听到他说,

“这一世萧家终于出了个能修炼的后人,看来传说不虚,玄真界这是要有大祸降临啊。”

任东堂缓缓呼了口气,说道:

“打一见萧四少爷时我就纳闷,怎么是个修者,而且小小年纪修为还这么高,不过见南宫老友如此笃定,也没敢多问,方才听萧四少爷一讲才知道,原来世上竟真有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这可真是整个玄真界的幸事啊。”

萧聪只是笑笑,不予置评。

“天道翁素有谪仙之名,在玄真界留下了不少离奇传说,虽然以我等之地位,难溯其真假,但空穴不来风,事实即使没有传说里那般夸张,想来也差不了多少,想我还在玄真东界时,谪仙之名与我等已是如雷贯耳,小友能成为他的爱徒,应该也是天意,尊师嘱托给小友的事情,必不是常人所能办到之易事,照这般说来,能牵扯到护荒古圣,也不足为奇,只可惜,唉,”说着,陈茂才幽幽一叹,接着道:“对于小友所期之事,我等怕是爱莫能助啊。”

荆启贤跟着一声叹息,

“只要能帮到萧四少爷,我等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牵扯到护荒古圣这一茬,实在是无从下手,惟一能做的就是亲自护送萧四少爷到十方绝地去,即使如此,也怕护不得萧四少爷之周全,萧四少爷不如在此多住几日,等我找来其他自由民居住地的蒙长们,一起护送您去十方绝地,虽然不敢说万无一失,但多少希望大一些。”

萧聪嘴角勾起感激的弧度,轻声道:

“前辈之好意,晚辈心领了,这是师父交代给晚辈的任务,晚辈应自行完成,方不负师父的苦心栽培,而且这又是晚辈的私事,没有劳师动众的道理,各位前辈公事繁忙,本就分身乏术,重任在肩,当应以自由民之安危为要务,若是因为晚辈的私事为自由民带来没必要的损失,萧聪便无颜再回玄真东界了。”

荆启贤刚想说话,却听得陈茂才开口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况天有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形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哉,小友若是愿意冒险,那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友心中胜算几何?”

萧聪声音平静,回答说:

“回前辈,晚辈心中并无胜算可言,因为晚辈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不过,晚辈认为,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死生相济,阴阳相合,祸随福,福藏祸,在磨砺中渐渐参悟其中规律,万事便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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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茂才闻言大笑,

“果然不愧是萧家人,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也,小友明心见性,胆识过人,透过表象得见根本,老朽窃以为,小友只要初心不改,定能马到成功。”

萧聪拱手一拜道:

“那就借前辈吉言了,不过,途中重重,各位前辈若是有所知晓,还望不吝告知,常言说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我等今日多一份准备,明日就有可能多一分胜算。”

荆启贤与其他三位蒙长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道:

“这个……三言两语怕是说不清楚,而且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全想得起来,依我看,萧四少爷不如今晚先住在这儿,容我兄弟四人好好想想,整理一下写在纸上,明日交与萧四少爷,这样您也能落个方便,不知您意下如何?”

萧聪笑着点点头,

“我觉得这样挺好,天色已晚,夜路多有不便,看来真的要在这儿叨扰一宿了。”

荆启贤闻言大喜,连连摆手,

“萧四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己人,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您能到这儿落脚已经让我们寨子蓬荜生辉,能在这儿留宿,那可是我等的荣幸呐,回头跟那几个老家伙吹个牛皮,羡慕死他们!”

在座之人几乎都没忍住,除了萧二十七将,其他人无不笑出声来。

任东堂一脸戏谑,

“我大哥语出不当,完全是因为高兴,乡野村夫,让萧四少爷见笑了。”

“澄透之心,难能可贵,有你们这些人带头,倘若自由民聚集地的所有人都能像你们这样,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萧聪说道,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感慨,使人闻之不禁有些感动。

荆启贤一听这话,更来劲了,大手一挥,信誓旦旦道:

“萧四少爷放心吧,我以项上肉头担保,整个自由民聚集地,绝对没有一个坏胚,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任东堂暗地里捣了荆启贤一下,并以眼神警告,可荆启贤却不以为意,

“怎么,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任东堂面色严峻,

“这种事怎么能轻易打包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消遣萧四少爷呢!”

萧聪闻言忽然想起一桩事情,于是问道:

“前辈方才说整个自由民聚集地绝对没有一个坏胚,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那以前呢?以前没出现过堕落者吗?”

荆启贤嘴角高扬,显得十分得意,

“萧四少爷,不是我老荆嘴大,别的自由民聚集地我不敢说,但咱这儿,至今为止还真没出现过一个堕落者,这在所有自由民聚集地中,绝对是独一户,我以此为傲,不过分吧。”

萧聪满眼尽是赞赏之色,

“不过分,不过分,这里能有如此佳绩,几位前辈劳苦功高,况且这本就是值得骄傲的事,说说而已,怎会过分。”

任东堂唏嘘不已,

“萧四少爷,他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等可没有跟他同流合污的意思,况且事出有因,您也实在没必要太抬举他。”

萧聪觉着接下来某人说的话肯定得让荆启贤下不来台,本想找个说辞赶紧把这篇揭过去,算是给荆启贤留几分面子,毕竟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谁知道一直不曾言语的古荣嘴巴比他还快,直接将话茬接了过去,

“我们这个聚集地建立的最晚,所以在整个区域的最边上,而且近几年南宫家在音律上的造诣不断精进,派遣到我们这里的也是大家,所以一直以来都没出一个堕落者。”

听这话就知道,古荣也定是个难得的厚道人。

萧聪笑笑,看似不经意地往荆启贤那边瞥了一眼,见后者面不改色,看来已经对此拆台之举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