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
欧阳寻等人肩靠着肩聚在搁置于木头架子上的无色水晶之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无色水晶石中的画面,脸上虽然也有震惊,但感觉整体气氛并没有那么紧张。
此时这副画面,虽然不在他们预料之中,但跟他们之前的想象相比,倒真是差不多的意思——这条长着翅膀的龙,就是冥冥中呼唤星流云的存在,他俩终究是要凑到一起的。
欧阳寻兀自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这样……”
鸿翔紧抿的小嘴舒展,扭头问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
欧阳寻闻言一愣,
“我?”
说着无奈一笑,
“我能有什么看法,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吧。”
鸿翔缓缓摇头,小脸稍显凝重,
“对于他们这等存在来说,这处战场离溺龙渊太近了,而这场大战的主角也是一条龙,还是一条长着翅膀的异龙,我在想,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而星流云,在这两处地方都有奇遇,他在这里面,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众人闻言,如醍醐灌顶,一个个脸色跟着凝重起来,鸿翔所言,可以说是非常有道理,这已经不是巧不巧的事情,而是实实在在的联系,可星流云,这个降生在王族世家的凡人于此有何关系,他们是真的想不出来。
欧阳寻挠挠额头,看着幽女讪笑,显得有点难以启齿。
幽女扁扁嘴,
“有什么想问的你直接开口吧,我不会介意。”
欧阳寻这才说道:
“那个……星流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
幽女眉头皱了皱,可能也没想到欧阳寻会问这等荒唐的问题,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她还真是没法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娘生流云之前,确实是大过肚子,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至于生出来的是不是现在的流云,那就不知道,毕竟当时我又没在跟前……”
幽女话没说完,鸿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欧阳寻面色严肃,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笑的!”
可说着说着自己也没绷住,那张大脸猛地一垮,简直比哭还难看。
幽女娥眉微立,生气道:
“你们在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鸿翔强忍着笑,摇头道,
“不是,姐姐你说话没必要这么实在的。”
欧阳寻跟着溜了嘴,
“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们确信星流云就是你的亲弟弟。”
幽女撅着惑人的小嘴,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会这俩不够体贴的憨货。
鸿翔收起笑意,咬着手指,一脸正色地推敲道:
“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星流云是因为之前跟溺龙渊扯上了关系,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儿?至于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出儿,就是那位阁主大人跟溺龙渊之间的故事了。”
欧阳寻皱着眉头,计上心来,
“看来,当时星流云从溺龙渊上来,不只是丢了由星家秘法修成的龙魂这么简单,嗳,不对啊,是不是正是因为溺龙渊褫夺了星流云的龙魂,所以才给了这层魂衣一个空位,使得它有了可乘之机?”
鸿翔冷笑,
“要真是那样的话,对星流云来说倒成了好事,就怕事与愿违啊。”
“你指的是……”
“我觉得那层魂衣有自我意识,星流云能不能控制它,还真得两说。”鸿翔定定回答道。
欧阳寻张开大嘴刚要惊讶,却见鸿翔眉头皱得更紧,接着说道:
“不过,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它只是一道被褪下来的魂衣,怎么可能诞生自我意识呢?能存在这么长岁月,对它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再说,就算星流云被溺龙渊褫夺龙魂后留下了一个空位,但那是装魂体的,不是它的归宿……”
“是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分析错了,它不是魂衣,而是一道魂体?”欧阳寻突然问道。
鸿翔果断摇头,
“不可能,它要真是一道魂体的话,我能感觉出来,况且,以拜龙阁阁主那般修为,不可能将它留在这儿。”
“那位阁主大人褪下来的魂衣,能不能再被流云穿上?”幽女发问,怯生生的。
鸿翔想了想,缓缓点头,
“这个倒是有可能,但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不是这个,是一层魂衣,怎么可能诞生意识,是我感觉错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欧阳寻咧嘴笑着,拍拍鸿翔的肩膀,
“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对星流云是好事不就行了。”
鸿翔抬脸给了欧阳寻一个白眼,
“开什么玩笑,你说的倒是轻巧,万一这层魂衣上大有玄机,你知道对星流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可是枚大雷啊,说不定今天他披上了这层魂衣,明天就得成为别人的嫁衣!”
欧阳寻轻声安抚,
“鸿翔,这话说得可就有点严重了,这层魂衣就算再厉害,它终究不是魂体,只要触不到星流云的灵魂本真,就不能短时间内对星流云造成伤害,麻烦肯定是有的,但老话不是说了吗,名利危中来,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星流云一个人对付不了它,不是还有我们嘛。”
说着,往幽女那边努努嘴,不忘补一句,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不可能让尿憋死。”
鸿翔觉得欧阳寻说的毫无道理,本来还想争辩,但看到欧阳寻的样子进而领会对方的意思,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改了口,
“说得对,只要有哥哥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欧阳寻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可幽女看上去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为了不让幽女胡思乱想,鸿翔接着说道:
“如果能借助哥哥的法阵,我倒是不介意用《应魂咒》夺了那层魂衣上的自我意识,那对应魂咒的修炼,肯定大有裨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欧阳寻都当了真,
“你不是在吹牛皮吧!”
鸿翔狡黠一笑,半真半假,
“是不是吹牛皮,我也没什么凭据向你证明,但当时哥哥是怎么评价应魂咒的,你也不是没听见。”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幽女急急问道,脸上尽是希冀之色。
鸿翔讪讪一笑,
“这个……还真说不准,不过星流云有星家秘法压制着它,肯定能留给我很长时间,只要星流云在此之前玩命修炼星家秘法,到时候我俩合力,再加上哥哥的法阵,绝对能让它彻底消失!”
欧阳寻嘿嘿直笑,看上去有点幸灾乐祸,
“这下子,星流云可算是有理由大作特作了,生死攸关啊,估计以后连小聪都不一定能降得了他。”
鸿翔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反正这家伙一向都不是盏省油的灯,我看有这茬儿倒霉事儿发生在他身上,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幽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问道:
“在你们心里,流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欧阳寻和鸿翔扭过头来,异口同声,
“难道不是吗?”
幽女歪着脑袋,面色略显懵懂,
“让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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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聪眼睁睁地看着龙形虚影钻进星流云的身体,整个过程,是那样的无声无息。
星流云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大概是因为没有任何感觉,龙焰在此时于他身上升腾而起,从脚往上蔓延,直到淹没他那张木刻一般的脸,他才穿上不久的新衣裳再次化为灰烬,只是这次的龙焰在燃遍他身体后就有了衰弱的迹象,准确地说,应该是收敛,全身的火焰收敛成一条长着翅膀的火龙缠在他的上半身,火龙消失之后,星流云身上多了一副活灵活现的纹身,其形象,就是那条钻进他身体里的龙形虚影。
一刹那间,星流云灰暗的眸子里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神采,让他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随之而来的,是悍猛无匹的气机涌现,带着发自于灵魂深处的威压,让身为伏魔者的萧聪都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星流云仰天长啸,发出来的是龙吼,声波震荡,穿云裂石,远在百里之外的鸿翔被震得口鼻流血,而近在咫尺的萧聪,即使早有防范以密宝相挡,却还是被震昏了过去,看这样子,又是重伤。
尹诺及时拖住摇摇欲坠的鸿翔,萧家将第一时间全速往星流云这边赶,欧阳寻幽女等人跟在后面,距离被拉得越来越大。
几百里的距离,对于身在渡河境中期的萧家将来说,用不得一盏茶的时间,而在他们赶到之前,星流云这边又生出了天地异象——在方圆十里的地域上,绽放出无数朵火一样的莲花,殷虹如血,如泣如诉,不但悲壮,而且悲凉。
二十七名萧家将毫不犹豫地冲进莲花丛里,循着气息找到陷进雪被里的萧聪,萧大仔细检查了一下萧聪的情况,终于松了口气,对身旁的萧家将说道:
“受伤不轻,但没有大碍。”
欧阳寻冲到莲花丛边缘,生生止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跃动的火焰映进他深色的瞳仁,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幽女最后一个赶到,在欧阳寻身边停下脚步,失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层魂衣不会对流云造成伤害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小聪都被重创了!”
欧阳寻摇摇头,面色复杂,
“小聪受的伤应该不碍事,只是星流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有这一大片火莲,分明就是意志加持在极端暴烈的能量上所化,这些能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全部来自于星流云,准确说应该是来自于那层魂衣,可这是为什么呢?凭星流云的实力,既不可能承受这样的能量,更不可能将其逼出体外,难道是那层魂衣自己泄出来的,没理由啊……”
幽女看着欧阳寻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听其自言自语起来,没有急着离开,也不做任何打扰,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萧大喂给萧聪一枚丹药,半柱香的功夫不到,萧聪悠悠醒来,眼珠子左移右移,见除了星流云之外,大家都在。
“哥哥你醒了!”鸿翔惊喜道,其他人跟着往前凑了凑,脸上皆是满满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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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聪扶着萧大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盘坐于火莲丛中的星流云,此时的他,不仅龙鳞、龙爪、龙角俱全,身后还多了一对引人瞩目的凰翼,凝练而真实。
欧阳寻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萧聪一动不动,声音也是毫无起伏,
“你们是在等我给你们答案?”
欧阳寻点点头,
“对。”
萧聪低下头去,沉沉一叹,
“可惜,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转过头来,
“给我点水,我渴了。”
鸿翔屁颠屁颠地把水端过来,萧聪接过,一饮而尽,抹抹嘴道:
“再来一碗。”
欧阳寻揪住空当儿,说道:
“之前我跟鸿翔猜测那是一层由拜龙阁阁主褪下来的魂衣,可现在这么一看,事情明显没那么简单。”
萧聪一声苦笑,
“除了魂衣,还有一枚鳞片,如果提前知道对方来头这么大,说什么我都不会让老大尝试这件事情,可惜,当我们发现这东西是出自于拜龙阁阁主时,已经太晚了。”
欧阳寻拍拍萧聪的肩膀,安慰道:
“别这样想,大家都是为了星流云好,再说,就目前来看,是好是坏,还说不定。”
幽女美眸中柔光流转,
“小聪你要是这么说,可真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
萧聪扁扁嘴,摊开手无奈笑道:
“现在,我们都无能为力了。”
端着水的鸿翔再次凑到近前,一边把水恭恭敬敬地递给萧聪,一边问道:
“哥哥刚才说还有一枚龙鳞?我们怎么没看到?”
萧聪没急着回答鸿翔的问题,而是选择先把水喝完,欧阳寻却在这时候不请自答,
“既然魂衣是属于拜龙阁阁主的,那龙鳞想必也是一样,可能那枚龙鳞有什么玄机吧。”
鸿翔微微一声冷笑,却没说什么。
一地的火莲迟迟不肯消散,星流云还没醒来,众人就这么在外面等着。
某一刻,一股陌生的气机出现,引得鸿翔和萧聪豁然转首,面色凝重。
暮色四合之下,一道修长身影正朝着这边款款而来,萧聪开启紫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衣着考究的女子,面容姣好,姿色不凡,整个给人的感觉除了端庄秀丽没有其他,像极了外面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且没有半点要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
萧聪头也不转,问欧阳寻道:
“这附近有没有自由民聚集的可能。”
欧阳寻想了想,
“若按我找到的规律,应该没有。”
“难道又是一头像雨神一样的人形古兽?”萧聪轻声呢喃,“还是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从远方专程赶过来的自由民,亦或是堕落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萧四少爷,要不我先去会会她?”尹诺建议道,声音冷冽而决然。
萧聪右手往下按了按,
“别!对面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贸然出手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等她走近一点再说吧。”
欧阳寻低头小声问鸿翔,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鸿翔点点头,
“精神波动跟正常人一样,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荒邪的影响。”
欧阳寻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真的是自由民?”
没有人回答他。
那道修长身影越来越近,在落日余晖中,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到离众人不到一丈处,这才停下。
彼此沉默半晌,身着锦服的女子开口问道:
“萧家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聪大感诧异,却没把想法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地看了欧阳寻一眼。
欧阳寻微微一笑,佯装镇定,往前踏出一步,像个谦谦君子一般拱手作揖道:
“在下欧阳寻,见过姑娘,姑娘大概是认错人了,我们这里面没有姓萧的,众所周知,萧家人无法修炼,您看,我们这些人可全都是修士啊。”
身着锦服的女子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
“哦,原来是欧阳家的,”
微微失神一阵,她的目光停在萧聪身上,
“萧家人,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身份?”
萧聪扯扯嘴角,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萧家人?”
“因为他们。”锦服女子抬手指向站在萧聪身后的萧家将,“萧家二十七将,一个不少。”
萧聪笑容僵硬,他倒真把这茬儿给忘了,随即大大方方地往前踏出一步,拱拱手,
“在下萧聪,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鸿翔和幽女几乎同时将惊诧的目光转到萧聪身上,这套言辞一般都是说给男子听的,用在这儿,无疑是一种冒犯,这可不是萧四少爷的行事风格。
“南宫梨,”锦服女子认真答道:“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是谁抢走了浊瀛丢在这里的遗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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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年轻人闻言,张口结舌,南宫,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个陌生的字眼。
欧阳寻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南宫氏……竟然在大荒……这怎么可能……”
萧聪的声音亦是比平常轻得多,
“浊瀛……难道就是拜龙阁阁主的名字?”
南宫梨点点头,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