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星流云的路(2 / 2)

帝道无疆 如丑 16700 字 1个月前

“这一茬,我自然是想到了,鸿翔说的有道理,老大走的这条线路,但凡挺过了那一口气,就一定能冲破桎梏更上一层楼,可是,有些东西,单靠这一股子内劲是无法弥补的,天境修为,又不是奇族异种,老大尽管身为武修者肉体强悍,但还远远不能将这具残缺严重的肉体完全恢复,若是没有外力辅助,这些肉体上的硬伤将会跟随他一辈子,对于他这种俊俏的人,那得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那你就拿这么宝贵的法阵石刻给他用?你也太大方了吧,不是我小心眼,反正我觉得你这次是真的杀机用了宰牛刀。”

萧聪倒是轻松,满不在乎道:

“无所谓了,都是身外之物,再说,像这样的法阵石刻,假以时日,我也能炼出来。”

欧阳寻扁扁嘴,没再说话,与萧聪一起,静候佳音。

静静躺在湖中心的星流云,其身体变化肉眼可见,最先重新生长出来的是乌黑油亮的头发,仅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在湖面上铺开了大大的一片,其次是皮肤,受损较轻的部位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恢复如初,稍微重一些的还能看到明显的癫痕,受伤极重的部位看上去虽然依旧清晰,但却没开始那么吓人了,至于那几根遗失的手指和脚趾,恢复的最慢,从骨头开始生长,一节,两节,三节,而后是血肉,一层层地将刚刚生长出来的白骨包裹,最后是皮肤,覆盖在浅红色的嫩肉上,这个过程,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

修复星流云被过度损坏的肌体组织,这对萧凤哲亲手炼制的顶级法阵石刻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星流云所受之伤远没这般简单,火毒入体,他的内脏、经脉还有诸多人体玄异的存在,受损程度跟外面这些能看到的部位比肯定好不到哪儿去,这才是法阵对其治疗的重中之重,但是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众人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谁也不说话,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幽女醒来。

“你醒了,太好了,等星流云醒过来,我们就可以赶快离开这里了。”

欧阳寻不出意外地第一个上去嘘寒问暖,而且这家伙说话的套路极有意思,直接硬塞给幽女一颗定心丸,省得美人儿哭哭啼啼,惹得大家揪心,还能博得幽女的欢心,虽然可能会损失一些作态的机会。

闻听此语,幽女难以置信到花容失色,

“我是在做梦吗?流云他不是已经……”

说着,竟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方知不是做梦,却变得更加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寻笑得比花还灿烂,

“星流云这小子实在是走运,冲关成功了,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小聪用萧家先祖留下的法阵石刻帮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了。”

幽女目光微移,躲开欧阳寻的半截身子落向更远处的春色湖景,得见星流云正像睡着的婴儿一般躺在那儿,眼眶里再次蒙上一层水色,泪光涌动,却被她眨眨眼挤了回去。

她站起身来,面向萧聪郑重作揖一拜。

萧聪好像早就料到幽女会有这一出儿,赶忙将那还没弯到一半的窈窕身子轻轻托住,笑道:

“姐姐,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幽女面带为难之色,

“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姐弟……实在是给你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今天你又拿出这么宝贵的法阵石刻来帮流云度过难关,我……”

萧聪分外认真地摇了摇头,道:

“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爹常说,所有能用价值衡量的东西,都是便宜货,还是那句话,在我心里,你们比那些便宜货重要的多。”

幽女的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她抬手在脸上细细抹了两下,泣不成声。

欧阳寻微微抬了抬两条胳膊,可能是觉得拥抱幽女不太合适,所以只是抬起一只手在后者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竟没有说话,可能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好。

天光消隐,暮色四合。

春色湖光依旧,被残阳落霞染上一层妖冶,荷花上满是蜻蜓,并有越来越多的锦鲤跃出水面,这幻像虽假,却好像能感应到时间的变化,若是放在寻常水泽之处,日落时分还就是这幅景象。

终于有人记起,那头一直没动静的黑翼血蛟獒还悬停在半空之中,这人是鸿翔,至于为什么是他突然想起,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哥哥,那家伙怎么办?”

鸿翔碰碰萧聪的胳膊,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询问道。

萧聪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脸上毫无征兆地闪过几分深深地嫌恶,他冷哼一声,

“它,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鸿翔听着萧聪话里有情绪,嘴唇微微蠕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哥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它怎么呆在那儿不动了,欧阳寻说是被星流云的死而复生吓到了,我看不是,就算是,也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你能告诉我吗?”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他当然知道那黑翼血蛟獒为什么呆在那儿一动不动这么长时间,因为那是修罗萧从给他下的饵儿,只要他当时将其一刀了结,在心力放松的那一刹那,修罗萧聪一定会抓住时机,让他就此沉沦永世不得翻身,他十分讨厌咬钩鱼儿的角色,所以只是沉默片刻,波澜不惊地回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鸿翔低头,眼底飘过几分失落。

法阵中星流云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他跟那些花花绿绿混淆在一起,黑色的头发,白色的肌肤,却一时有些看不清人形的轮廓。

没有人清楚地看见星流云是如何站起来的,好像他们发现异样时,他就已经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了,颀长健美的身材,花一样的面容,与周围那因模糊而变得更加迷人的美轮美奂配在一起,寻不到半点违和感。

星流云缓步朝众人走来,如神仙漫步在梦境。

欧阳寻撇撇嘴,兀自嘟哝,

“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成何体统,太不要脸了!”

紧接着右手一扬,从中凭空飞出一件东西,那东西打着旋落向星流云,被后者抬手轻而易举的接住,进而垂散开来,星流云正走着,忽然一个转身,将那件衣袍穿在身上,动作翩翩,跟作秀一样,带着些顾盼生姿的感觉。

看这样子,星流云此时心里肯定是得意极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面带微笑地看着正往这边走来的星流云,除了幽女。

星流云终于走出了法阵,几步来到一众人面前,得意全写在脸上,刚想说点什么,却不想……

“啪!”

幽女猝不及防甩手,给了自己亲弟弟一个异常响亮的耳光!

这一幕,把众人再次看呆了。

萧聪失声,

“姐姐你……”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幽女冷冷的声音蓦地响。

星流云揉着腮帮子,笑出了声,之中带着些难以言明的复杂意味,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对不起,让姐姐担心了。”

“怎么,听你这口气,心里很不服气吗?”幽女的声音愈加冷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究竟对不起谁,心里没数吗?”

萧聪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欧阳寻扯了扯衣角,他扭头,看到后者讳莫如深地瞥嘴摇头,而后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住了嘴,清官难断家务事,欧阳寻此举,确实不是为了讨好幽女,若真让萧聪插上一杠子,这水就越搅越混了。

星流云先是一声苦笑,而后端正衣着,郑重道:

“我星流云对不起大家了,请受我一拜。”

说着,行云流水般对众人行了个大礼。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萧聪等人面色极不自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按世俗中的一般情况来讲,他们早就应该劝说一下幽女来避免此等情况发生,而现在事已至此,随便打个哈哈以示原谅是最好的选择,平常人们都是这么做的,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就是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太合适,但究竟是哪不合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绪纷乱之际,萧聪竟然突然想明白了,这时候绝对不能妄自表态,若是接受道歉以示原谅,那不就间接证明星流云之前做错了嘛!可星流云真的做错了吗?反正他不这么认为。

“可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萧聪将目光转向欧阳寻。

欧阳寻干咳几声,一本正色道:

“算了,也没什么大事,下次不要这样了,就算要冒险,也提前说一声,你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以后这样的情况便一定还会发生,我们都愿意祝你一臂之力,但是你得让我们有个准备不是,行了,赶紧起来吧,都是生死伙伴,可受不起你星大少爷这等大礼。”

萧聪看向欧阳寻的目光里满是诧异和不解,他心里嘀咕着,

“我去,他怎么这么说,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会想不到?这明显不是两全之策嘛!”

更让萧聪意外的是,星流云这一次平静的很,竟然没有针对欧阳寻的任何表示,他只是直起身来,点点头喏喏回道: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萧聪是越想越想不通,

“这里明显没有欧阳寻说话的份儿,星老大就算要服软,也不应该是跟欧阳寻服软吧,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星流云转向幽女,无奈地摊摊手,

“行了,我敬爱的姐姐,这下你满意了吗。”

幽女不回答,只是重重冷哼,别过脸去。

得见此景,萧聪恍然大悟,

“哦,原来问题不是出在星老大身上,而是出在幽女姐姐身上啊,欧阳寻跟老大,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的全是消减幽女姐姐心里的那份内疚,让星老大受点委屈当然比让幽女姐姐心里一直堵着强,反正我们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不在乎这点事儿,唉,她对我终究还是没有老大跟欧阳寻那般亲近,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吧,她们实在是有点太过计较了,啧啧,还是欧阳寻懂女人啊,不过话说回来,我明白的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若是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效果肯定会更好……”

晚上,大家围坐一起,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狗肉,还喝了点小酒,一切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到原来的摸样,篝火旁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鸿翔问欧阳寻,

“星流云走上了那条路?给讲讲呗。”

欧阳寻面露诧异之色,

“你不知道?”

鸿翔白眼大翻,

“知道还问你?”

欧阳寻目光上移,声情并茂,

“唉,星流云走的这条路,难啊。”

“怎么个难法?”

“按着牛头喝水,霸王硬上弓,整就是一个拔苗助长的过程,稍不留神,就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的下场喽。”

鸿翔面露惊讶之色,看向星流云,嘴上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已经传达了一切——星流云这么古灵精怪的家伙,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萧聪笑笑,说道:

“别听欧阳寻在那儿危言耸听,这条路虽然难走,但并不是走不通,而且若是成长起来,将会变得非常恐怖!”

鸿翔猛地将脸转向萧聪,

“嗯?”

“星老大走的路跟你走的路南辕北辙,你的路保守且稳妥,即使到了冲关破境的时候,也要一忍再忍,所以在冲关的时候会非常顺利,但冲关所带来的好处跟修炼中所付出的努力却不成正比,星老大的路霸道却冒险,他可不讲究瓜熟蒂落的那一套,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要冲关破境,在这个过程中玩命刺激血脉的力量,并耗尽身体里所有的元气,用以弥补修炼时所缺少的东西,就像是一次涅磐,所以他的冲关很痛苦,而且确实是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不过,每一次冲关都会让实力有极大的飞跃,通天境之前,修为越高越明显,如果真能一直走下去的话,到时候揽月境的星老大很可能有与离阳境一战的实力,而且这条路只能走到离阳精,再往后,就得像其他修者一样了。”

鸿翔看着星流云,眼珠子习惯性地转了两转,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而后,他突然举起身旁的酒碗,建议道:

“预祝星流云来日一飞冲天,来,我们干了这一碗!”

阵阵笑声与祝愿中,三十多只酒碗转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佳酿从碗里溢出,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