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聪吃完了早饭,眼神多少算是清明了些,他刚才边吃东西边想关于这个梦的事情,一直到吃玩,也没参透这个梦与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奇妙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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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祥洗刷餐具并将他们放回到原地方,其他人围在萧聪身边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
萧聪的脸上再次挂起笑容,问道:
“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大家近乎是整齐划一地先点头后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星流云还想掩饰着说几句,却被萧聪抬手作止,只好讪笑着往后缩了缩。
萧聪接着道:
“我的梦很简单,说给你们听也没什么,我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正好,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这话明显是说给欧阳寻听的,算是一种请求,于是谁也不再说什么了。
“梦里面我回到了萧家,见到了萧家的所有人,逛遍了萧家的每一个角落,就这么简单。”
众人面面相觑,看上去除了不解,似乎还有点失望,只有欧阳寻低头沉思,右手食指不停地挠着额头,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小声重复着,
“见到了萧家的所有人,逛遍了萧家的每一个角落……”
气氛一时间跌进长长的沉默。
终于,欧阳寻抬起头来,问萧聪道:
“你睡觉之前在干什么?”
萧聪回忆似的目光微微上移,
“开始是在弥芥中寻找有关于以生灵作阵旗布置法阵的相关记载,但是没找到,然后便又开始研究那个符文,一直到睡下。”
欧阳寻皱了皱眉头,
“符文,也是我们昨天得到的,这就有点难说了……”
“能得到那个符文,你出的力气不比我少,若是跟这个有关,你也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话不能这么讲,这符文是从法阵中得到的,我又不是驭阵师。”
萧聪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觉得欧阳寻说的有些道理。
搜肠刮肚许久之后,终究是一无所获,大家散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傍晚,期间萧聪又到过巨石顶端几次探查动向,那画面一点没变样,他也就一点发现都没有,不过大家都觉得没发现比有发现好,谁能肯定那变故是好是坏呢。
营地上又升起火光,欧阳寻将一个大笊篱似的东西罩在篝火之上,这样能防止浓烟飘到法阵之外引起别的生灵注意,萧聪也在此时停止了手里的事情,将双臂放在后脑勺下,慢慢地躺下来,望着灰暗天色,享受这一刻来自于平凡生活的静谧。
精神一放松,就不由地要胡思乱想,只是所想之事不知所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感觉如此放松,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如遭雷击惊坐而起,满脸骇然。
这一幕没能引起旁人注意,只是他之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兴奋的自言自语让欧阳寻他们几个迅速凑了过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了!”
萧聪失心疯似的大笑起来,星流云一个箭步冲到近前,一把将萧聪制服在地,欧阳寻以为星流云有了什么胜券在握的重大发现,来不及多想就跟着按住了萧聪的两条腿,接着星流云便不由分说地狠狠给了萧聪一个大耳光!
这把后面的鸿祥还有幽女都看傻了,星流云看着呆若木鸡的旁观者,大声斥责,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这小子一定是招邪了,赶紧治住他,要不然等他被完全控制咱们肯定制不了他!”
萧聪愣了愣,然后开始挣扎,声嘶力竭道:
“它仙人的你们俩干嘛,快放开我!”
欧阳寻迟疑,然后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悔道:
“我靠!我这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跟着你星流云瞎胡闹!”说着,放开了按着萧聪双脚的大手,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星流云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却还在一本正经地嘴硬,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这地方那么邪性,而你今天又有点反常,他们在那一刻肯定也多想了,只是速度没我快而已。”
萧聪白眼大翻,口气听上去像是质问,
“星老大,在真正的危险之前,咱们这里面肯定就数你最沉稳,怎么这次如此沉不住气,我看反常的人是你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
星流云摇头如波浪鼓,急急摆手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萧聪的目光停在星流云脸上,慢慢地竟有点不怀好意,
“你们几个,把他绑起来。”
他一动不动地说道,虽然未加指明,但对于这件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幽女和鸿祥,估计都很愿意并有能力效劳。
欧阳寻撸起袖子,开始往前走,声音沉沉道:
“星流云,最好不要反抗,免得引起误会。”
另一边尹诺和冥乌族兄弟也迈开了步子,方向是星流云本人,而萧二十七将,则开始分散将星流云围了起来。
鸿祥一声冷笑,
“三十六名渡河境,两名摘星外加一名天境,星流云这回又有吹牛逼的谈资了。”
对付星流云哪里需要这么些人,单凭一个尹诺就能将他顺利拿下,至于其他人,不过是因为萧聪没下明确的指示跟着做做样子以防万一罢了。
鸿翔歪头,看着一脸愁容和不忍的幽女,问道:
“姐姐,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幽女缓缓摇头,语气低沉平静,
“没什么可说的,我也觉得他近来有些反常,虽说不清楚,但就是有点不一样,正好小聪给他检查检查,大家都落个安心。”
鸿翔没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心里面竟不由得对身边这个美若天仙却行事果断力求实际的女人产生了几分敬畏。
星流云慌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次不会是要玩儿真的吧!”
见欧阳寻越靠越近且面色不改,星流云索性脖子一抻,闭着眼睛做出个引颈受戮的姿势,悲壮道:
“不用你们捆我,我保证一动不动就是了,有什么招数尽管招呼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星流云!”
可欧阳寻的脚步只是顿了顿,看样子并没有妥协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萧聪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突然觉得都是相濡以沫这么久的兄弟,如此猜忌实在是有点不够地道,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自打进入大荒以来,他对星流云偶尔还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细微的感受他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跟平常有差别,星流云是天生的细子,也是天生的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狗头少帅,其伪装能力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他要是想要刻意隐瞒什么事情,萧聪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看得透,非必要手段不能验证,再说,这样一件事一直横在心里也不是办法,他早晚得查探清楚,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事情都发展到这般程度了,那就一块给解决了吧。
欧阳寻已经走到星流云身边,萧聪突然道:
“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就依老大的意思,咱们以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我布置一座法阵,老大在里面站一会儿,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若是我多虑了,一定给老大道歉。”
星流云轻轻摆手,
“道歉就不用了,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就好。”
萧聪点点头,不再多言,开始着手布置法阵。
萧家有一座名叫通灵阵的法阵,与传说中的摄魂散搭配,能让心理防线最坚固的强者说出心里的秘密,当年天笃帮蛇皇一族查奸时,用的就是这个。
现在这两样东西萧聪手里都有,但他并不打算用在星流云身上,虽然这样做最为保险,但却也会让他对星流云的尊重荡然无存,每个人的心里都应该有秘密,求同存异是交际的基本原则,更何况他们情同手足,所以萧聪只打算用法阵帮星流云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他的初衷是保护星流云的安危,可不是将星流云剥的“一丝不挂”。
一个时辰后,法阵布置好了,一直在欧阳寻等人严格监视下的星流云坦然走进法阵,并在法阵中间站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时闭上眼睛,自此一动不动。
萧聪在法阵正前方负手而立,面色无悲无喜,看法阵中的星流云形象渐渐虚化,取而代之是一副由密密麻麻的线条组成的人体,这些线条并不是星流云全身的经脉,因为人体的经脉远没有这么多,其实萧聪也不知道这些线条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能分辨怎样的状况算是正常。
星流云的情况看上去跟常人无异,但就是因为跟常人一点出入都没有,让萧聪感觉分外诧异,未经修炼的平常人,在法阵中的表现就是这样的灰色,而星流云修为已经到达天境中期,再加上又是一个杰出的武修者,有着近乎变态的肉体,他在法阵中所表现出来的颜色理应是淡金色才对,现在这副样子,着实让萧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除了这一点出乎意料的瑕疵外,星流云在法阵中的表现再没有半点可疑之处,所以不时片刻,萧聪便拿掉一块灵石,算是暂时撤去了法阵的效力,将星流云放了出来。
星流云大摇大摆地从法阵中走出来,俨然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作态,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萧聪微微一笑,冲星流云作揖拜道:
“方才多有得罪,老大见谅。”
星流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不用不用,刚才没一个人站出来给我说话,看来是都觉得我有问题,走个过程也好,这样,大家心里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免得以后出现更大的误会。”
“流云,我……”
幽女刚要说话,却听星流云呵呵一笑,
“放心吧姐,你弟弟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事儿算什么,姐姐你要是再多说,可就把我看扁了。”
欧阳寻这个人精肯定能想到幽女其实并不是急着替自己辩解,她只是觉得星流云受了委屈,自己这个当姐姐的于心不忍,这时候幽女心里最需要的就是那点心里平衡,所以,又到了他能大献殷勤的好时候,
“小聪布置一座法阵也不容易,只给星流云一个人用,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要不这样吧,咱们每个人都进去试一试,没别的意思,就是防患于未然,顺便让小聪帮忙看看身体上有什么异常,早发现早解决,对谁都是好事。”
尹诺罕见地善解人意了一回,笑吟吟地随声附和道:
“欧阳少爷说的有道理,我早就想让萧四少爷给看看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劳烦他,今天正好,算是借了星大少爷的光了。”
按照一般情况,鸿翔这条小狐狸这时候也该跟着成人之美几句,可这小子竟然一直没有说话,萧聪往鸿翔这边看了一眼,表面看没什么异常,却总觉得眼神里隐隐有些东西,他没在意,转过头来顺水推舟道:
“既然大才子和尹诺都这么说了,那你们就一个一个进去试试吧,有什么特别发现也说不定。”
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人表现出明显的回应,尹诺左右看了一眼,笑道:
“怕进去人多了法阵会失效,我就先进去了,承让,承让哈。”
说着,几步踏进了法阵中。
萧聪将刚才移走的灵石放回原位,法阵中的人影再次变成密密麻麻的线条,尹诺在法阵中表现出一种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银色,那些丝线看上去虽然柔顺,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有很多地方打了结,这些全是陈年暗伤,有些甚至已经变成了极难化解的硬伤,这些硬伤全是九死一生后留下来的,由此可见,尹诺这一路走过来,确实是够不容易的。
接下来是冥乌族兄弟,他俩在法阵中的表现都是黑色,看着就感觉一阵冰冷刺骨,那是冥阴之力在法阵中的表现,他俩身上也有些暗伤和硬伤,总体数量比尹诺身上多,但致命伤却少一些,看来再农和霍闹虽然是在幻恶古牢那种极度凶险的地方长大,但面对生死关头的次数,还是比尹诺少一些,毕竟他们还有族群依靠,而尹诺一直是独来独往。
再然后是幽女,她在法阵中表现出一种唯美的冰蓝色,丝线缠成的身体,就像现实中的她一样美轮美奂不可方物,随后是青色的欧阳寻还有橙红色的鸿翔,他们身上都呈现出修士该有的颜色,且都没有什么异样。
至于萧聪和萧二十七将,因为没有进法阵的必要,所以也就没进去做做样子,萧聪是因为进去了没人在外面帮他看身体状况,萧二十七将是因为身披极品玄甲,法阵的力量穿透不了这层玄甲,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该有的表现。
这一圈下来,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萧聪在收捡灵石的时候,听见欧阳寻问道:
“不同的人在法阵中表现出不同的颜色,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萧聪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跟阵中人的体质和所修法门等诸多因素有关。”
“那你是怎么知道阵中人有没有被别的生灵控制,毕竟这是关于精神的事,而你这做法阵,看出的貌似只与身体有关。”
萧聪笑着摇摇头,
“若是不加深究,从肉体上是可以看出精神痕迹的,毕竟对于生灵,精神和肉体是结合在一起的,若是这具肉体曾经被某种精神力量干预过,那他的线条肯定有的地方跟别处大不一样,而若是这具肉体上承载了两种不同的精神力量,那他在法阵中肯定会表现出一定的色差,严重的可能会有两种颜色。”
“哦,原来是这样。”欧阳寻点头,一副了然之色。
“欸,对了小聪,我在法阵中是是什么颜色?”星流云冷不丁问道。
萧聪捡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回答说:
“灰色。”
“灰色?”星流云微微蹙眉,“那代表什么?”
萧聪沉默了片刻,也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灰色,代表凡人,没有修炼过的人。”
星流云脸上是意料之中的不可置信,
“凡人……怎么可能,我可是天境中期的强者啊,你这……准不准啊。”
萧聪捡起最后一块灵石,站起身来,微微笑道:
“这座法阵我也不是完全了解,也可能灰色有别的含义吧。”
说完,转身而去。
星流云扁扁嘴,大抵上是觉得萧聪反应平静,所以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便也转身回自己之前坐着的地方去了。
欧阳寻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着脑袋问道:
“对了小聪,你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还没告诉我们。”
闻听此语,萧聪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无意间解开的谜团,那个足以让他心喜若狂的答案,他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被你们这一折腾,差点让我把正事儿给忘了!”
“什么正事儿,快说说。”欧阳寻两眼放光。
“梦境的秘密,我解开了。”萧聪语调不高,却在其他人心里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梦境的秘密,牵扯到整个萧家,每一个萧家人的秘密,会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候答案揭晓。
在众人的期待中,萧聪缓缓启齿,
“萧家所有以生灵作为阵旗来布置法阵的精髓,全都藏在萧家的护族大阵里,那座法阵,是将两种思想完美结合的神作!”
“所以,也就是说……“欧阳寻一脸不可置信之色,“所有萧家人都是那座法阵的阵旗?”
萧聪点点头,
“没错。”
星流云搔搔脑袋,费解道: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重大发现吧,为什么你们这么激动。”
欧阳寻道:
“小聪在萧家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对那座法阵很熟悉了吧,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领悟点什么,正好给外面那张蛛网做做手脚。”
萧聪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摇摇头,
“说得沾点边,但不在重点,这件事情的最大意义在于,只要能学会萧家以生灵作为阵旗布置法阵的那套法门,就能把没有萧家人身份的外人平安带进萧家去,萧家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心里清楚,到时候把你们都带进去,你们就不用再怕孤独家的追杀了。”
星流云心里不服气,冷笑道:
“听你这话说得,狗屁孤独家,咱什么时候怕过!”
幽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星流云,不装你能死吗?”
“装什么装,我就是没怕过!”星流云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提起来的嗓门着实将其他人吓了一跳。
幽女轻咬着嘴唇,看上去无可奈何,
鸿翔义正言辞道:
“星流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可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就算你不怕,有些事情你也是绝对不能做的,说赤裸点,你也别嫌我揭你的伤疤,当年为了保住你这根香火,星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再说了,幽女姐姐那是担心你,你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替在乎你的人想一想。”
欧阳寻嘿嘿一笑,这家伙总是能在气氛沉重的时候站出来缓和气氛,
“鸿翔言重了,四大家族的人讲究个实事求是,对于独孤家,我们都不怕,也不能怕,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我们也懂,放心吧,星流云一向最拎得清,他才不会做傻事。”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些人在跟独孤家硬刚之前必须得韬光养晦,星流云,你想尽快见到凤丫头吗?你又舍得让凤丫头跟着你整天提心吊胆吗?这个问题你肯定已经纠结很久了吧,这不,现在解决了,所以说嘛,若是小聪真的能把我们这些人带进萧家,好处最大的人就是你了,你应该偷着乐才对吧。”
欧阳寻的嘴巴一向足够毒,这一次更是每一句话都落到了星流云的七寸上,力道虽然不大,但却让星流云油然生出几分无力感,在心爱之人最需要保护和安慰的时候他却不能在其身边,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似乎是一段标配的青春故事,只是在此之前星流云从没想过,这样俗套而牙碜的人间戏码,有一天竟然会发生在他这个贵不可言的御王之子身上。
所以,对此他无言以对。
沉默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欧阳寻没有落井下石,鸿翔也没有趁势嘲讽,大家很识趣地将这段时空留给星流云,让他在沉静中细细感悟,这短暂的沉默最后被油滴进篝火而发出的“呲啦呲啦”声打破。
水开了,肉熟了,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