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确实已经来到这儿,而且位置还很好确定,因为隔着老远的距离,萧聪便已经隐约听到“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他循声而来,躲在树障后小心观望,见妖刀、鬼镖老儿与两个摘星高手都在,仨人分散在三个方向对着妖刀围追堵截,鬼镖老儿更是已经打红了眼,状若癫狂,精神创伤引发的症状越发明显,摘星高手的弯月戟和乌金锏,鬼镖老儿那好像是源源不断的暗器接连不停地打在妖刀身上,一柄长刀疲于应付早已落的下风,要不是有刀身材质特殊的缘故,恐怕早已被打得七零八落。
见妖刀还没有被擒下,萧聪终于松了口气,低头对鸿翔说道:
“你这嘴是不是被哪位高人开过光,怎么老是一语成谶!”
鸿翔咧嘴嘻嘻几声傻笑,马屁道:
“我的嘴才没开过光,这全是托哥哥的福。”
萧聪莞尔一笑,随手摆出了匿影藏息阵,右手一番,将手中的石刻交到鸿翔手上,道:
“喏,拿着这个,呆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鸿翔脸上满是担忧,
“哥哥,那里还有两个摘星呢,你一个人去行不行,让我跟你一块去吧,我虽然打不过他们,但多少能有个照应。”
萧聪和煦笑笑,温柔道:
“知道为什么非要带着你来吗?我就知道你这小鬼头安分不了,不带你来你也会悄悄在后边跟着来,你好好呆在这儿,看我怎么以一敌三,想掺和也行,不过是得迫不得已的时候,我要是完全不敌,你就赶紧逃走,我自有办法脱身,知道了吗?”
说着,轻拍了怕后者的肩膀。
鸿翔点点头,
“那若哥哥胜局已定,可不可以让我上去过过瘾,痛打渡河狗的感觉,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呢。”
萧聪忍俊不禁,柔声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嗯嗯,一言为定。”
萧聪看看空中的战势,眉头微紧,稍作沉吟后,右手一挥,身下凭空而出一堆什物,在半丈见方的空地上小心布置起来,这是一个他临时起兴琢磨出来的玩意儿,褪脱于幻阵,只是不比幻阵玄妙,却在精神干扰方面达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地步,这也是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所能布出法阵精神干扰的临界点,再往上,他也无能无力。
朝阳跃出云海,天光大亮。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步入战场,站在下方抬头仰望,上方打斗在这一瞬戛然而止,但仅是一瞬,两个摘星高手继续对妖刀狂追滥打,鬼镖老儿悬在空中,居高临下,睁着一双赤红的眸子,对萧聪傲慢道:
“小子,你来的正好,快点上来助我一臂之力,擒下这妖刀。”
萧聪蔑然一笑,张开摘星翼扶摇而上,升到与鬼镖老儿平行的高度上,佯装向前,却转瞬回首冲鬼镖老儿打出记翰然如海的黄真掌,掌气迅疾,转瞬即至,却还是被鬼镖老儿巧妙躲过,他大怒道:
“原来你也想要这把刀!”
萧聪几声讥笑,缓缓道:
“这把刀的确很诱人,但比起这把刀,似乎阁下的狗命更有价值,阁下以为如何?”
鬼镖老儿怒极反笑,森寒道: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那我就先了结了你,再去收拾那把破刀!”
萧聪邪异一笑,
“来者不拒,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话音未落,鬼镖老儿已经率先发难,一溜异形鬼镖不知从他身体哪处鱼贯而出,紧接着分散开来向着萧聪激射而去,萧聪嘴角的轻蔑从未消减半分,右手从灰袍下伸出,手里攥着一把一尺半来长的玄青匕首,柄处造型古朴,在初升的朝阳下,锋利的刃口依旧泛着寒光,不用说,这又是钟离秋当年留在萧家的杰作之一。
几十把鬼镖环绕在萧聪近前如蜂似蝶,攻击不休,萧聪挥舞着手中的玄青匕首,一招一式游刃有余,角都力度恰到好处,虽然至今都还不知道这鬼镖之术里头到底是一套什么道道,但即使是以他现在天境中期的实力,应付起来依旧毫不吃力,除此之外,他还一点点地将鬼镖老儿往法阵上空引,因为时间有限,他仓促之间布出法阵的影响范围也有限,暂时还不足以影响到距离如此之远的鬼镖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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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两名摘星高手之一前来应援,本就身负重伤的他在被萧聪割了一刀后又被鬼镖老儿无情斥退,灰溜溜再去与那滑如泥鳅的妖刀纠缠不休,萧聪佯装吃力,还在一点一点地把鬼镖老儿往法阵上空引,而鬼镖老儿则是出手越来越狠辣精神也越来越癫狂,萧聪正乐得见此,鬼镖老儿的精神越高亢,在受到法阵影响的瞬间就越痛苦,对他就越有利,他就越高兴,所以他忍不住放慢了将鬼镖老儿往法阵上空勾引的速度,捉襟见肘间将鬼镖老儿的亢奋吊得越来越高,眼看时机差不多了,趁机抽身而出越过了法阵,鬼镖老儿的鬼镖紧随其后,人也不愿落下半步,似乎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像一条发疯般的毒蛇般急窜向前,速度越来越快。
“啊~”
就在此时,鬼镖老儿人在空中,身形戛然而止,双手抱头发出一声痛不欲生到没有半点人腔的嘶吼,灰袍与鬓发四散开来,灰袍下的迸出些暗器,沿着笔直的轨迹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接着便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往下坠落。
对于空中的异变,萧聪和其他两个摘星高手一样始料未及,可好在他虽然没有防备,但身在局中全神贯注,所以鬼镖老儿的鬼镖刚一出现,便被他及时察觉,手握匕首于不加思索中划出的一套锋幕,倒也能使自己免受伤害,毕竟这些鬼镖是在鬼镖老儿精神失控之下无意打出的,虽然威力巨大,但直来直去毫无章法。可另外两名摘星高手可就遭殃了,鬼镖袭来时,他俩还在与妖刀缠斗,注意力分出一部分在萧聪身上已经是吃力的很,哪儿还有精力去观察鬼镖老儿作何,等察觉到鬼镖老儿异样,早已于事无补,抽身去挡鬼镖不免要被妖刀所伤,继续与妖刀纠缠又不免要被鬼镖所伤,所以只能变换身法一边与妖刀纠缠一边躲避鬼镖,可他俩也太小看这鬼镖的威力了,或许放在平常,在鬼镖老儿控制之下的鬼镖还真不一定能重伤于他,可在鬼镖老儿精神崩溃之下的无意之举,卷携着戾气的鬼镖却足以要了他俩的性命,这不,两人接连中镖,鬼镖撞在骨头上直接爆碎,一个被炸去一条胳膊,一个被炸去一整根腿。
即使两个摘星强者受到足以致命的重创,萧聪也没空搭理他俩,就算妖刀不收拾他俩,估计这辈子也废了,要是妖刀能收了他俩的性命,对他俩来说说不定还是一种解脱,毕竟对于一个修士来讲,下半辈子若是活成一个连普通人还不如的残废,那实在是太艰难也太可悲。
萧聪往下看,见重重栽到地上的鬼镖老儿已经站起,手舞足蹈,又唱又跳,完全是一幅疯了的迹象,他降下身来,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看着疯疯傻傻的鬼镖老儿,虽然觉得不是在做作,但又不能放心,右手抚上下巴,磨砂着沉吟半晌,微微一笑,问道:
“你之前拿了我一样东西,可不可以还给我?”
鬼镖老儿圆睁着一双赤红双眼,歪着脑袋看着一脸和煦笑容的萧聪,突然两手一挥,大声道:
“什么东西,我才没有拿你东西!我才没有!”
萧聪脸上笑意不减,耐心道:
“一本小册子,你知道的,你要是不想还我,我跟你换也行,你看。”
他将右手背于身后,“掏”出个稀奇古怪造型别致的精巧玩意儿放在鬼镖老儿眼前晃了晃。
鬼镖老儿的痴滞目光随着精巧玩艺的摆动而来回移转,咬着嘴唇开始将信将疑地抖落身上的东西,嘴里嘟念着,
“小册子,小册子,什么小册子……”
忽然,身上抖出一物,鬼镖老儿眼睛一亮,欢喜地将其捡起来递到萧聪眼前,像个孩子般雀跃道:
“是这个吗?是这个吗?”
萧聪微笑着一手将精巧玩艺儿交到鬼镖老儿手上,一手接过鬼镖老儿递过来的小册子,声音和缓道:
“没错,就是这个。”
可鬼镖老儿并没有理会萧聪的回应,把玩着手里的精巧玩艺儿,一蹦一跳欢笑着往远处跑去了。
另一边两个摘星高手早已被妖刀斩落,鸿翔见已无危险,慢慢从匿影藏息阵里走出,走到萧聪身边,像萧聪一样,神色怆然一动不动地望着鬼镖老儿远去的方向。
半晌。
“哥哥,就这么放虎归山,不怕节外生枝吗?”他问道。
萧聪笑着微微一叹,怅然道:
“一个渡河境的高手就这么疯了,你放心,这老家伙已经废了,再翻不起什么浪来,这两天死在我手上的人已经够多了,既然他再无威胁,那我何必再多添杀戮呢?”
顿了顿,几声失笑,
“或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吧,又或许不是,毕竟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说着,他再次叹了口气,无奈道:
“唉,我也想不通到底如何做才好,但他这辈子肯定没有享受过这般无忧无虑简简单单的生活吧,那就让他在最后弥留之际好好享受一番,他手上沾的血不少,总会有人撞见并杀掉他,算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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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总觉得留着他会出点什么事情。”鸿翔笃定道。
萧聪莞尔一笑,低头调侃:
“你可别吓我,你这张嘴可是开了光的,要不,你去杀了他?”
“好,哥哥下不了手,我去!”说着,鸿翔拔腿就要往前追去。
萧聪赶紧将其拉住,面色轻浮地哄道:
“欸,那么较真干嘛!事情到这般地步,也该是让精神放松一下了,做久了惊弓之鸟,小心变成下一个鬼镖老儿哦!”
鸿翔转过脸来,愤愤不平,
“哥哥,临门一脚你怎么能就此松懈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可能会导致我们前功尽弃的,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妇人之仁啊。”
“这不是妇人之仁,”萧聪看着鸿翔,一脸认真道:“你想过你为什么这样想要杀掉他吗?”
鸿翔摇摇头,“不知。”
“因为你心中的杀意已起,并且还心怀恐惧,你已经快要控制不了他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事总该有个度,你现在收手,放过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你自己,放他一马,也放你自己一马,这样便显得更美一些,不是吗?再说,滥杀无辜的人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
鸿翔看了会儿萧聪,又转头朝鬼镖老儿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再转回头来,贝齿轻咬着红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萧聪揉着鸿翔的肩膀,欣慰一笑,然后将脸凑近了些,温和到有点慈爱道:
“那我们回去吧,尹诺还等着我们呢。”
鸿翔的脸仰向半空,喃喃道:
“妖刀呢?怎么不见了。”
萧聪佯装困惑,嘟着小嘴带着点可爱,他像鸿翔一样仰起小脸,嗲声嗲气道:
“咦,是啊,去哪儿了呢?”
鸿翔转回脸来,眉宇间带着点小怒怨,愤愤道:
“哥哥,你逗我!”
萧聪厚颜无耻地打了个哈哈,
“别介意啊,你师爷爷当年也是这么逗我的,怎么说呢,这也算是咱师门里一样不可或缺的传承吧。”
鸿翔丢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
“那要照你这么说,咱师门的传承可真够让人心累的,妖刀呢?”
“一直在这儿呢。”
萧聪往一边稍移了移身子,鸿翔才发现,原来妖刀一直就藏在他身后。
去时匆忙回时闲,萧聪拿着妖刀,一路上陪着鸿翔观山赏水摘花捕虫悦鸟扑蝶,像个大孩子般,玩得不亦乐乎,不知他是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还是喜欢这样无忧无虑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的鸿翔,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只是他身不由己,不能成为那种无忧无虑的人,但他觉得可以努力保持鸿翔这种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天性,尽管知道跟着他不一定能留得住,但能留一点是一点,即使是在放松之时偶尔表现出来的幼稚童心,也多少算是一点慰藉。
两人一直行到夜初,才返回到之前他用匿影藏息阵安置尹诺的地点,同样的一块大石旁,还残留着昨夜的灰烬,篝火架子还静默在原来的地方,不过上面吊着的水壶里的水已经冰凉,萧聪将架子下的灰烬清理干净,在原来的地方,生起了一堆新的篝火,将鸿翔捕来的野兔剥皮掏膛清洗干净,架在新起的篝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