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几日风,洞府里依旧有枯荣果污秽的腥臭味残留,陆缺就一直点着玉合静心香熏。
回到洞府,牡丹香炉香残烟断。
陆缺先揭开香炉盖子,清扫香灰,重新添上玉合静心香。
神色不躁不怒。
跟进来的雪初五贴门站立,手指使劲撵着衣角,欲语还休,急得眼眶微红,很担忧陆缺会因为今天的事心生芥蒂。
感情犹如瓷器,一旦出现裂痕,就算以高明的技艺将之粘合,仍然存在各自都心知肚明的暗伤。
不能不细心呵护。
可该如何解释?魏宝恭冷不丁地跑到她洞府前,直接提起结契道侣的事,任凭是谁,恐怕都会觉得他们两人有点问题。
雪初五咬着红润唇瓣,陷入沉思,到底要如何自证心迹与清白。
她看了看陆缺,陆缺面色平静,一副通情达理冤大头的模样,只是她非常清楚,此时若来一句寻常女子的惯用套路,“你不信任我吗”,陆缺只怕会用断夜杀招,笑呵呵地送她离开。
思量片刻。
雪初五忽然神色一松,举起剑指,定睛盯着陆缺。
“我雪初五起心证大誓,和魏宝恭仅有同门之谊,绝无男女之私,以前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我心我身,皆在我师弟陆缺一人,若有违背,愿受千刀万剐之刑,三魂七魄为天地所不载。”
心证大誓,牵动三魂七魄。
伴随着雪初五吐出誓言,浑身灵力迅速向眉心处凝聚,结出一抹火苗的光,映照生魂,闪烁了几十息,才缓缓熄灭。
陆缺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
“师姐至于这么郑重?”
“我觉得解释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来证明心迹。
“这……”
雪初五走到陆缺跟前,娇气地撇了撇嘴道:“我想让师弟对我放心,那干脆起心证大誓得了,一劳永逸,毕竟我长的好看,不能保证别人不对我心生觊觎。”
这份真情难能可贵,让陆缺不由得开心一笑。
“师姐这些话可得气死一地单身狗,把魏宝恭气得原地升天,另外我其实非常信任师姐。”
“哼。”
“看看这个。”
陆缺从咫尺空间几张略微泛黄的桑皮纸递给雪初五。
桑皮纸上一排排筋骨硬朗的小楷字:
“雪初五,临州,并原雪氏,其祖为朝廷谏官雪朗,家族几代仕宦,门风仁和宽厚。”
“初五之母早丧,父治学着书。”
“大夏平元五年春,参合宫望月谷堂口长老钱云缨途径并原郡,见初五资质上佳,天赋雷阳正体,将之招揽入宗,后由苏寒衣开蒙授炼气之道,同堂同辈师兄弟顾近长、梁闲心、李望等。”
“初五慕苏寒衣为人高孤,与同门关系交好,但皆无男女私情牵扯。”
“平元十二年,寒露,初五随陶希、范朋均出宗,与召义郡散修发生争执,击杀炼气六层散修,左臂受伤,脏腑中毒,回宗修养半月余,师兄魏宝恭几曾探望,皆被初五以男女大防为由拒之门外。”
“……”
桑皮纸将近六千余字。
把雪初五的家族背景,以及她拜入参合宫的大事小情都写的清清楚楚。
都快赶上帝王的起居录!
雪初五看的惊心动魄,额头上都浸出了细密汗珠。
这是什么人收集的信息?
何时收集的?
她可一直没有察觉到过。
陆缺满脸平静,“落日神宫初遇,师姐那时候就应该对我的为人有些了解,难道还会觉得我是个看到美女就当善财童子的恋爱脑?那能直接补养性命根基地灵浆是何等珍贵之物,我愿意无条件地给师姐三滴,就已经说明我很信任师姐。”
这师弟真是又六又阴,防不胜防,没一点东西是白出的。
雪初五有些头皮发麻。
她迟疑片刻后,嗔怒地给了陆缺一脚,“你个混蛋,害我刚才白揪心了半天,原来你什么事情都清楚。”
陆缺狡辩道:“我没让你起心证大誓。”
“呸!”
“呵呵。”
“我的信息谁给你收集的?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陆缺把双臂架在胸膛前道:“我的第二故乡界山锁龙关,乡民民风淳朴,担忧我到了外面修仙界会吃亏受骗,所以就会发动同族帮忙调查身旁的人是否居心叵测,也不能怪他们。”
八成也问不出来,雪初五索性不问了,不过她也猜得出来,收集她信息的一定是参合宫内部的人。
缓了缓。
雪初五终于在石桌前坐下来,“其实咱们只要不心生芥蒂就最好。”
陆缺拿起那几页书写雪初五信息的桑皮纸,看了眼末尾形似“长耳”的墨痕符号,嘴角扬了扬,同时祭起一缕离火火苗,把桑皮纸焚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