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就很健谈的老太朝顾时走了走,热情地询问道。
“来山上见一下家人,刚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
如果来客是到附近的村子里去,那么一般就会说“到村里去”而不是用“来山上”这样的说法。老人们都住在松山一带,这样的用词配合这里的性质,他们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顾时的真实意思。
找到了促进聊天的切入点,几个老人便直夸他重感情,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主动来扫墓。
由于欺瞒一直在起着效果,所以老人们都没有看出顾时的身份,倒是对他从容得体的样子越看越顺眼,在最开始的夸赞后就围着他问东问西。
“小伙子几岁了呀?”
“虚岁二十二。”
“这么年轻呀,现在在读大学吧?”
“算是在读吧,不过已经不去学校了。”
“呀?为什么?”
“嗯……被人看中,现在已经在外面做事了。”
“哎哟喂,那可不得了啊!是什么工作呀?哪里的大老板?”
“没什么活,就是随便帮人处理一些问题之类的……不能算老板吧,就是上面的一些人。”
“哦哟!真当了不起,是不是很赚钱呀?”
“还……行吧,至少吃住穿行都没顾虑。”
“啧啧啧,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顾时说着说着就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有几位大娘正用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那注视简直恨不得把眼睛贴到他身上,把他里里外外都看个遍一样。
他不用去特地窃取想法就能猜测个大概,因而他连忙转移话题,一边往老人们刚才待着的侧殿门口走去,一边问道。
“你们这里是在做什么呀?”
“哦,我们在做法事,给菩萨拜拜。”
“菩萨?”
“对呀,南无释难厄菩萨嘛!”
顾时疑惑了一下,他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菩萨呀?
坏了,还不会这几位老人在做什么邪教法事吧?那他可得出手管管,这几位老人虽然话多了一点,但家长里短毕竟是人之常情,他们还是挺不错的。
顾时探头往侧殿里望去,只见殿中央的供台上摆着个一人高的瓷制神像,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新造出来的东西,其身上的颜料色彩还非常鲜艳,甚至已经到了刺眼的程度,很好地展现了一个现代工业残余物的特征。
但是,这神像的样子却和别的神像都大相径庭。平常的神像,穿着打扮基本上都是古人装扮,可面前的这个神像却是一身的现代服饰,身上还披了一件大红袍,异常喜庆,就连相貌也很年轻,没有那种典型的方脸庄严之感。
神像前面的供桌上摆了一溜的果盘零食,点着几根香,后面左右竖着两块牌位。
右边的牌位上,写着的就是刚才老人口中的什么“南无释难厄菩萨”。
而左边的牌位,则长长地印着一个与旁边牌位分属两派的名字。
“中华四方护国佑民圣灵妙法真君之神 位”
“这谁啊?”
顾时奇怪地回头问道。
“哎呀,这你不知道啊?”
一位老人走了过来,似乎觉得顾时的见识短浅有些好笑,便挑着眉头撇着嘴,歪头将手在空中一挥,说道。
“这是咱们那解密者的神像呀。”
“昂……啊?”
顾时懵住了,他左想右想根本没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况。
不是说民间对他的意见还挺大的么?怎么这里都给他立生祠了?这可不大吉利啊。
不过……看来人们对他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嘛。
“老人们说他们刚才在做法事,这里也给我编造了几个勉强的尊名,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联系。”
也就是说,这种自发形成的信仰,并不会被视作是他的锚。
这下倒是印证了顾时先前的分析,要想真正和他的锚点建立联系,就得使用非凡语言读出真正的尊名才行,就算用普通语言,至少也得念他自己认可的那个尊名才对。
看着侧殿里这奇奇怪怪的神像,顾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在心里稍稍对城隍爷道了声歉意。
毕竟这里都给自己开侧殿了,有的地方八成都把城隍爷请出去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窃取呢?
“当然算。”
阿蒙看来也很愉悦,顾时能听见他那明显的笑意。
“麻烦能给我几炷香吗?我也来拜拜。”
“可以啊!”
一个大娘小跑着进入侧殿,从放在一旁墙角的棕色布袋里挑出了三支清香,攥在手里递给顾时。
顾时从大娘手中接过了香,来到供桌旁借着蜡烛的火点燃香后,他回到蒲团前,像模像样地跪伏在上面,上下拜了几拜。
“说点什么吧?嗯……希望伟大的解密者顾时先生能祝我永远不死。”
顾时低声轻笑着念叨了几句,随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他端端正正地捏着手中的香,毕恭毕敬地走到供桌前,把香稳稳当当地插进了香炉里。
对着神像与牌位鞠了一躬,顾时直起身来,回头对着站在蒲团旁给他递香的大娘微微一笑。
后者面带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忽然,她的神情一愣,站在原地发怔了几秒,才缓缓回过神来。
“怎么还在上香啊,刚才不是已经拜过了吗?”
门外的几个老人困惑地看向侧殿内,呼唤着傻站在蒲团旁边的大娘。
“不知道啊,这香不是我点的呀?”
“啊?那是谁点的?”
“可能是谁上了香给忘了吧,害,多上点香没什么事。”
“也是也是。”
老人们走入侧殿,侧殿里却是只有大娘一个。
仔细一看庙内已然是没了顾时的身影,几个老人都没有想起刚才有一位年轻人到来过。
只有凭空而来的三炷清香在香炉上散发着细长的烟线,以及供桌上少了的一个苹果与两个橘子,无声地告示了方才所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