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在一束烟花炸开后,才出声回应道。
“我还以为,现实世界因为缺乏灵性,仪式魔法会不起作用呢。”
“环境灵性只是会影响这个世界是否会出现非凡,如果一个存在自身拥有非凡,那就取决那个存在自己的能力。”
阿蒙说着,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得到了祂的尊名,你想通过尝试能否得到回应来判断祂的危险性。”
“我可不会傻到用本体进行这样的尝试,‘我’是很有奉献精神的。”
顾时说着,从单片眼镜中取出了一只时之虫,将它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抚摸着它。
时之虫没有作出反抗,静静地感受着顾时的触碰。
“嗯~你好像有些心急了,是因为祂的动作引起你的警觉了吗?”
“少来这套,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少言寡语,但我的记忆你应该都是能看见的。”
阿蒙笑了笑,说道。
“你害怕祂会对你的世界做出毁灭性的行为,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在那时我有充分的把握可以保你平安。”
“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我自己。”
“怎么,你对这个世界有所不舍?呵呵,恕我直言,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宇宙很大,我们完全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
“不,这里依然值得我眷恋。”
“因为那几个你才认识几天的解密者?还有那些必须依靠你才能侥幸生存下去的人?在你的心里,他们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重要。”
顾时深深地叹着气。
“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没有想过诡异最终会对这个世界做什么,直到我被选为解密者,我也依旧有些不情不愿,硬着头皮撑起那所谓的责任,肩负起那些本不会关注于我的希望。”
“可当我一路走来,我看到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每个人都渴望逃脱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阴影,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不知为何的丑恶存在。”
“我们都身处死亡的漩涡中,随时都可能被彻底吞噬,但大家依然在拼命挣扎,为了那虚无的未来,始终没有放弃,完完全全地将信任与希望寄托在我这么一个个体身上,摒弃一切侥幸,只希望我能一直带着他们活下去。”
“人总要为自己的生命做些什么,即使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却依旧想去做。”
“阿蒙,你的到来我一直无从知晓,或许这是命运的一次玩笑,将你送到了这注定死亡的命运螺旋里,让你委屈在我这渺小的人类身躯中。”
“对你来说,这可能是生活的波折,可对我来说,这也许是命运的馈赠。”
作为解密者这短短的历程记忆伴随着诡异迫近的信息在顾时的脑海中不断闪回,他紧皱着眉,细抿着嘴,向自己身体里的客人,这位不可辨知的存在,投出了凡间的情愿书。
“我这个脸皮好比城墙,厚颜无耻的宿主,通过最自私的那颗心脏,现在想要借用你的力量,打破困住我与我的世界的死亡命运。”
“你说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其实你说对了一部分。”
“我确实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眷恋的东西,可是我也无法放下人们那炽热的求生希望。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予希望,再亲手毁掉,我好像……无法那么放下。”
“如果说一个人一定要在生命中做些什么无悔的事,我想要将我的世界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说着说着,顾时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从嘴角的苦涩里挤出一丝调侃。
“还有,说了那么久,接下来我想要小小地CPU你一下。”
“阿蒙先生,你难道就不想给这戏弄你的命运一点颜色瞧瞧吗?作为命运木马,你甘愿随着命运流动,放任它将你带到未曾获知的角落吗?”
顾时说完,就不再发出声响,安静地看着远方那仍在绽放的烟花。
不知沉默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过去了很久,但顾时眼前的烟花,似乎只炸开了这么一朵。
“我好像有些理解了你的出发点,但我无法与你共情。你的观点在我看来,不过是情感驱使,扰乱你做出最佳的选择而已。所谓的生命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对你付出的一切,本质上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只是从中衍生出了许多不必要的情绪。你们各自将其进行粉饰,进而在内心中互相感动。”
阿蒙这样说着,随后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我确实对此产生了兴趣。”
“你可以早早地说这句话,前面的话其实根本没什么用是吧。”
“我认为还是有用的,可以让你早早认清生命的本质,认清自己。”
“那我可得说声谢谢啦。”
阿蒙笑着,说道。
“你确实激起了我的兴趣,虽然从一开始,我也准备对祂做些什么,但是你的言论的确让我更有兴趣。”
“想要谋划一个外神可不是这么鲁莽的,把你的时之虫收起来,我有很多好办法,都比你草率地用分身挑衅祂要好。”
“哦。”
顾时听话地把时之虫收了起来。
“祂的进一步侵蚀我也有些想法,等我分析出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在那之前,我能做些什么?”
“在那之前……”
顾时聆听着阿蒙的话语,就听见从远方传来了诗织那熟悉的呐喊声。
“顾时先生——!”
顾时转头看去,只见克里斯和诗织抬着一张木桌,阿列克谢扛着饮料酒水与小食,风风火火地朝他这边走来。
“……做你想做的事。”
“那还真是不错啊。”
顾时从椅子上站起,在一束烟花冲天的光辉中,迎向朝他而来的友人们。
…………
解密者大会在一片安宁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周,等到一切结束,早已混出感情的解密者们倒有些不舍得离去。
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在好一番的共述心肠后,解密者们在告别中登上了归国的飞机。
顾时在回国后延续着他最开始的健康生活状态,每天早晨必会出门行走一番,不是去吃早饭,就是去买小吃。
按照钱老的话来说,现在对顾时而言,平平淡淡才是真。
怪谈世界里需要和诡异斗智斗勇,回到现实世界,居然还要跟人类的叛徒勾心斗角,这真的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话自此出,自从诡异信徒的事情在各国高层曝光后,各国都进行了一番轰轰烈烈的清洗运动。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好多国家的政府里几乎已经被诡异信徒渗透了干净。在政府机构里大喊一声“赞美生灵万象之主”,能够引来大半个机构的集体回应,这些国家的警察机构抓人都快抓疯了。
而在解密者大会结束后一周,国际上终于公布了诡异邪教的存在,并向民众介绍了辨认诡异信徒的方法。
一时间,全民哗然,人们纷纷对此表示以极大的震惊,觉得这群人真的是闹麻了,好好的日子不要过,上赶着给诡异当狗。
而在这样的浪潮下,解密者的形象在民众心里越发高大起来。
诡异信徒认为解密者是被诡异选中的祭品,而人们则将解密者看作是真正的正义神只命定的救世主。
针对顾时的部分神化信奉,就这么顺利地转移到了这个并不存在的正义神只上,这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于是他就在这么惬意的日子里,一边强化自己的人性,一边在无人的时候练习连续窃取的熟练性。
一直直到,漫长的休息日迎来结束的那天。
时隔三十天,顾时又站在了钓台那熟悉的大广场上。
分析小组们依然为他张灯结彩,一个又一个的搞笑热血口号中充满了他们对顾时的信心,以及那浓浓的希望。
“顾时同志,一路顺风!”
钱老站在队伍前,向顾时招着手。
顾时没有回头,只是朝天竖了个大拇指。
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广场上。
『解密者确认中……』
『欢迎你,顾时……』
顾时看着那熟悉的字幕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由得开始想象,诡异在输出这些信息时,祂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想法。
是玩弄蝼蚁的随意,还是静待好戏开幕的期待。
亦或是,没有想法……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
『阴影中滋生的,是人的罪恶,与它无关……』
黑雾将顾时彻底包裹,把他送到那构建于虚无的世界。
『一切皆为真实,虚妄存于汝心……』
『欢迎来到,怪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