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外头似乎传来隐隐的喧嚣声。宅子大部分时候都十分安静,老仆们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生怕惊扰到南衣,很少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南衣竖着耳朵仔细听,似乎是好些人在吵架。还以为是外头街上的喧嚣,可又好像是在后院。
“出什么事了?”南衣扬声问道。
老仆循声过来,回道:“夫人不用操心,老奴已经在处理了。”
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南衣愤愤地躺了回去,好嘛,这就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舒服一点的牢笼。她甚至觉得,除去皮肉之苦的差别,至少在牢里,她坚持不供出任何有关秉烛司的事,这是属于她自由意志的一部分。而她在这里,更就像个只有躯壳的废人。
——这些自私又自大的男人,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啊!
南衣想抓狂地大叫,但也知道这只是白费力气。她两眼一闭,也不再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反正都跟她没关系。
而实际上,恰恰与她紧密相关。
……
宅子的后门通往一条狭窄的小巷,小门原本被封死了,平日里几乎无人行走,此时这里却挤了十来个人。
谢却山和章月回面对面站着,剑拔弩张,火药味一触即发。
谢家外宅的隔壁本挨着一家酒楼的后院。酒楼没有生意,已经关门许久了。直到前日,铺子忽然被人大手笔买了下来,仅用一天时间就焕然一新。
酒楼也没有开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隔壁宅子的门,说要给他们送东西。
送东西的阵仗很大,清一色的女使们端着精致的食盘,怕食物凉了,每个瓷盆下面都有小炉煮着,食物的喷香盈鼻而来,后头还跟着几位医官打扮的女子,身上背着药箱。
里面的守卫自然不肯开门,酒楼的人就强行闯门,两拨人差点大打出手。
守卫赶紧去通知谢却山,于是就有了他与章月回对峙的这一幕。
谢却山气得牙痒,他还没去找章月回麻烦,他自己居然有脸找上门来。
“公子可能对我有些误会,这些礼不是送给你的——”章月回客客气气地拱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南衣的心上人。”
谢却山终于是没忍住,懒得跟这种不要脸的人虚与委蛇,直接一拳招呼了上去。
章月回被打得狠狠地后退了一步,着实有些狼狈。他揩了揩嘴角的血,却仍是笑着看向谢却山,挑衅地问道:“我倒是想问问,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打我?”
谢却山最恨被拿捏,偏偏章月回每句话都能戳到他死穴。
“想打你就打了,还需要身份?”
还不解气,谢却山又抄起卸下来的木条——肩、腹、背、腰,后膝,快准狠地击中他的几处要害。
章月回差点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了,身边的人连忙扶住他。他鼻青脸肿地捂着肚子,靠在墙上,疼得呲牙咧嘴。
谢却山恶狠狠道:“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章月回也干脆地撕了面具,毫不客气地回道:“谢却山,你别一副全天下就你能的样子,你能给她什么?就这破宅子,几个仆人,几个庸医,连个好厨子都没有,干什么事还得偷偷摸摸,能顶什么用?”
很好,章月回成功让谢却山哑口无言了。
这该死的钞能力。
贺平为主子抱不平,他先急了,上前一步骂道:“章老板,你倒是能干,你把少夫人伤成这样,现在还在这里理直气壮地做好人——”
“开门。”谢却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断了贺平的话。
贺平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看向谢却山——刚觉得这番话似乎把章月回的气焰骂下去几分,主人这就让步了?
“这是她的事,我做不了主,让她自己决定收不收。”
谢却山在心里激烈的挣扎之后,还是让了步。
他给她提供养伤的环境,不能说是恶劣,可也算不上是称心如意。要说会享受,能弄到人间极品的药材和药膳,还得是归来堂。谢却山心里气极,但也明白章月回确实能提供更好的条件,这对南衣养伤来说是好事。
再者,章月回给南衣送这些东西,说到底是南衣的事情,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愿。
章月回知道见好就收,乖觉地道了一声谢。
守卫开了门,女使们鱼贯而入。
章月回仍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谢却山挑眉:“你不进去?”
他是觉得,南衣和章月回怎么都得见一面,这件事他纵使想拦也拦不住。章月回这个骗子,肯定瞒了南衣很多事,他甚至有点期待章月回在她那里吃一脸灰的样子,然后他就可以扬眉吐气地叫他滚蛋。
章月回却摸摸鼻子,有点心虚:“我等她好些了再去见她,我怕她情绪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默了几秒,谢却山道:“废物。”
章月回立刻反击:“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的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