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进家门之前已经听内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心中已有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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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岐人使者,留在我望雪坞做什么?”
“父亲,儿子归乡,自是想留在家中住。”
“我谢家世代忠良,没有卖国投敌之辈。”
“儿子从小未得过父亲教诲,从不知谢家人该是怎么样的人。”
谢钧顿了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是气急了却极力忍下的样子。
“你是说,你犯的罪过,却是我谢钧没有教导好你的错?”
“儿子没有这么说。”
谢钧冷笑一声:“好,你要回谢家,那就得听着谢家的规矩。”
“父亲教训得是。”
谢钧的声音冰冷,对着自己的儿子,像是看着仇人。
“开祠堂,请家法。”
——
南衣刚在供桌下藏好身,浩浩荡荡的人便进了祠堂。南衣不敢往外看,只能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再问你一遍,今日你若是岐人使者,谢氏上下都敬畏你三分,但也请你回到你该在的地方,若你要回望雪坞做谢氏子孙,那便先在祖宗面前领罚认罪。”
“儿子甘愿领罚。”
谢却山一掀衣袍,在祠堂中跪下。
听到谢却山的声音,南衣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拨开桌布的一角,从缝隙中望了出去。
无论在如何的变故中,谢却山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谢钧有些怒意地喊了一声。
“褪衣!”
两个小厮上前褪去谢却山的上衣。
南衣有些心惊胆战,连她也感受到了雷霆之怒,生怕这样的怒气会波及自己,忙收回手躲回到黑暗里。
然后外面传来木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木杖砸得很重,每一下都发出一声皮开肉绽的闷响。
受刑的人却一声未吭。
他不会疼吗?
南衣绞紧了手里的衣角。杖子没有落在她身上,又跟她没什么关系,有人能制住大魔头,她应该幸灾乐祸才是,可是她为什么要紧张呢?
鬼使神差之下,南衣再次掀开一角缝隙,望了出去。
谢却山赤裸着上身,趴在长凳上。他的手紧紧抓着长凳边缘,手背几乎青筋暴起。他低着头,额角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饶是平日里再冷静的人,此刻脸上也克制不住痛意。他的后背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但他依然未出一声。
祠堂中无人敢言语一声,饶是谢穗安都被这个场景冲击到,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大快人心慢慢的也有了些于心不忍。她想说什么,却被陆锦绣拦住。陆锦绣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谢穗安只能按下嘴里的话。
陆锦绣退到人群后,悄悄地出了祠堂。
谢却山的目光本定在一个地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的意志死死地控制住,但又一下重重的杖击,让他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目光也涣散地飘到了别处。他忽然看到桌布的缝隙后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正望着他。
他竟看不穿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他们就这么对望着,整个喧嚣的祠堂中,只有他知道她的存在,也只有她正面看到了他眼里的脆弱。他们在一个谁也伤不到谁的安全距离里,此刻他们竟然是平等的,仿佛两个溺水的人共同沉沦。许是身上太疼了,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人间这么苦,如果西方极乐是个骗局,那他想拉着她一起坠落地狱。
砰的一声,木杖被打断了。
谢钧不为所动,吩咐左右:“继续。”
谢却山喘着气,嘴里含着浓烈的血腥味,却笑了起来。
“父亲,是想打死我吗?”
“你这个逆子死千万次,也不足以在祖宗面前谢罪!”
“虎毒尚不食子,父亲便有脸去见祖宗吗?”
“继续!”
小厮们也有些犹豫,但主君如此吩咐,他们只能执行。复举起木杖,重重地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