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篱点点头:“她活着的时候,恶名的确有震慑,不过现在她不在了,还是让世人知道真相吧。”
这女子进来后东一句西一句的,他真有些糊涂了。
“为什么?有什么意义?”他皱眉问,看着白篱,“为了娘娘醒来后的声誉?”
没必要。
到时候娘娘也不用蒋眠儿这个名号,新的身体,自有新的名望。
“对她来说没有意义。”白篱说,“但对对她还有追忆的官员们有意义。”
对她还有追忆的官员们?沈青再次愣了下。
“我听世子说过,有不少官员是受益蒋后的政策。”白篱轻声说,“比如林主事那类选官入仕。”
那件事啊,沈青恍然想起来了,旋即又嗤笑一声。
“娘娘何止做了这些,先帝无心理事,荒废朝政,是娘娘捡起来,把已经有的理顺,不合理的改进,受益的人无数,只是这些狗东西,眼里只看到娘娘女子身份,干涉朝政,诛杀权贵世家皇亲国戚,忘恩负义跟着喊牝鸡司晨,乾坤颠倒,也不想想,没有娘娘,哪有他们站在朝堂上喊话的机会!”
白篱嗯嗯两声:“这没什么,很正常,人人都害怕自己不熟悉的事物。”
比如她,她不也是如此,因为与众不同,就成了怪物,人人厌恶。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又及时止住发散的思绪。
“所以,是时候让大家知道娘娘的无辜了。”她看着沈青,认真说,“这样,那些受益过的官员们才能,也才敢回忆起娘娘的功德,等将来…..”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
“重新归来时,大家念及先前,对朝堂再出现女子的身份不会那么抗拒。”
沈青若有所思,这样么……
白篱看着他挑眉一笑:“除了算计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你们也应该做点大事是不是?”
这话说得很是嘲讽,但沈青并没有恼怒,反而松口气。
这语气就对了。
这个白小娘子还是恨他们的,说话阴阳怪气才合情合理,要不然他真觉得她是自己人,认真的在为他们考虑,这也太匪夷所思。
沈青猛地想到什么:“你刚才说想到让娘娘再当皇后的办法了,是什么?”
一开始本是在说这个的,结果被这女子东一句西一句说的忘记了。
白篱一笑:“这个么,以后再说,我先看看你们做事能力怎么样,要是这个都做不好,那也没必要说了,咱们还是趁早一拍两散。”说着再吃了一块点心,站起来,“你们真换个厨子吧。”
说罢屈膝一礼,向外走去。
沈青皱眉站在原地没动,面对这个人,他都不知道该有礼还是无礼节了。
而这个白小娘子,说是举止言辞粗鲁吧,进退时还会婷婷袅袅施礼,可能虽然她剥去了他织造的梦境,剥去了庄先生夫妇多年的教养,但到底有过就留下痕迹,并不真的又变成了朔方山林间那个野丫头。
要这么说的话……
一个野丫头能变得这般灵敏,说不定真的是,娘娘的缘故。
她并不能真的剥去娘娘。
沈青忍不住去看摆在柜子里的竹笼,竹笼里的木雕蝴蝶,一动不动。
屋门响动,黄娘子走进来,问:“她这次来又是什么事?”
“让我们参与杜氏杨氏案。”沈青说。
黄娘子呵了声,这还真是要让他们听她号令做事了啊。
“听吗?”她问,“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极有可能暴露我们在朝堂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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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头也没回:“她一定是有自己的私心,但如她所愿,对我们也没坏处。”说罢对着黄娘子招手,“你快来看看,蝴蝶是不是又鲜艳了几分?”
黄娘子上前看着竹笼里的木雕蝴蝶,神情有些无奈。
每个人的心中所念,只能自己看到。
原先沈青弹琴能让她看到他所见,现在沈青弹不了琴,她也只能看到自己能见的。
此时她看不出这个木蝴蝶有什么变化,就如同琴弦,在她眼里还好好的,但沈青却看到断了。
但看着沈青激动的样子,她不忍心说没有,含笑点头:“是,是,果然跟先前不太一样了。”
…….
…….
暮色消散的时候,上官月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亮色。
她穿着他给她准备的那套杏黄衣裙,在夜幕拉开灯火尚未点亮的天地间,宛如一盏璀璨的花灯。
她好像是突然出现的。
但不管怎么出现,出现了就好。
“这里。”上官月笑着抬手摇了摇,视线里的女子也挥了挥手,拎着裙子三步两步上了楼船。
站在楼船上的吉祥也松口气,好了,及时回来了,公子也不用黑着脸迎客了。
“你去哪里了?”上官月问,又忙说,“我就是随口一问,不方便说不用说。”
白篱伸出手指做个弹琴的动作,笑盈盈说:“我去跟人弹琴了。”
弹琴?真的假的?上官月看着她,不管真的假的,她的开心是真的。
“我以前常听别人弹琴。”白篱说,“现在,轮到我给别人弹琴了。”
“那你一定弹得很好听。”上官月双眸幽亮,看着她,“我也要听。”
白篱嘴角弯弯笑:“好啊,你认为我弹得有多好听,我就能弹得多好听。”
上官月哈哈笑了:“那我岂不是能心想事成?”
白篱看着他明媚的笑,也跟着笑,点点头:“当然,我说过了,我会让你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她倚着栏杆看向渐渐被夜色笼罩,又渐渐灯火璀璨的城池。
如同福祸相依,这世间,有人美梦成真,有人便只能黄粱一梦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