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到什么人死了,不要慌。”清晨时候在东阳侯府白篱交给他莲藕后说了一句,“你看到的死不一定是死,有生有死,有死有生。”
有生有死,有死有生,上官月默念,四周嗡嗡声一片,声音很大又很遥远,宛如隔了一层屏障。
他看到月光轻柔,花灯摇曳,说话的人们神情木然呆滞。
他低下头,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莲藕。
是了,他适才扔了莲藕下去。
灯影摇曳,莲藕在地上似乎舒展了身体,生出了腿,胳膊,头。
上官月瞬间瞪圆了眼。
他看到了什么?
莲藕变成了人!
他这是在做梦吧!
……
……
是在做梦吗?周景云有些恍惚,他记不清走了多久,身边围着的人都不见了。
直到看到前方有婢女迎来。
春月。
看到他走过来,春月很高兴,但又神情变得紧张,然后看到被周景云抱在怀里的斗篷遮盖的人。
春月的脸瞬时变得苍白。
“少夫人,少夫人,少夫人怎么了!”
周景云听到婢女惊恐的喊声,喊声渐渐变成哭声,眼前的婢女哭的脸都变形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婢女抬手打自己的脸,似乎要把自己打清醒。
周景云看着她,神情茫然。
“你的妻子死了吗?”耳边忽然有声音问。
周景云越过跪在地上的婢女春月,看到不远处的车马前站着一个老道。
老道穿着道袍,头发有些凌乱,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还打个哈欠,抠了抠眼角。
“你妻子死了吗?”他再次问,看着周景云。
周景云茫然的眼神凝聚。
“死了。”他说。
这不是做梦。
他的妻子庄篱死了。
被他亲手扔下楼。
他亲眼看着她跌落,看着她撞地地上,看着她凌乱碎裂,血流满地。
他做到了他答应她的事。
周景云笑了。
但眼里有眼泪流下来,视线变得模糊。
耳边听到老道的声音:“既然你认为你的妻子死了,那她就死了。”
下一刻哭声四起,嘈杂混乱。
周景云模糊的视线看到乱乱糟糟昏昏暗暗中到处都是人,车前没有老道的身影,只有自己家的仆从,其他人家的仆从,内侍宫女。
与此同时身后东阳侯,东阳侯夫人,薛夫人也都过来了。
所有人都在哭。
周景云抬起头让眼泪流回去,再低下头看着怀里抱着的人。
“阿篱,我们回家去。”他轻声说,走上马车。
…….
…….
东阳侯府的车马远去了,送出来的内侍们看着空空的轿子,再次叹息。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真是世事难料。
这个宫宴陛下又要堵心了。
想到这里,几个内侍忙向内走去。
“小心点,别往跟前凑。”
“都机灵点,我看监事院的人已经进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霉。”
他们低声议论着走进宫门,忽地看到前方有人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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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暗暗里,锦衣华服格外耀目,正是今晚刚在皇帝面前被认下的上官驸马那个外室子。
不过嚣张到敢在皇城爬上亭子的上官小郎君,身形似乎有些僵硬,当内侍们视线看过来,他猛地停下脚。
双方陷入诡异的安静。
“上官小郎,您要走了吗?”一个内侍主动问。
上官月看着他们,慢慢嗯了声,又撇撇嘴:“太可怕了,我胆子小,还是早点回去吧。”
东阳侯少夫人坠楼的事的确是可怕,但他胆子小…..内侍们虽然是第一次见上官小郎,但对此人的诸多事早有耳闻,开了赌船,吃喝嫖赌,而且李大将军的孙子都死在了他的楼船上…..
真没看出他胆子哪里小。
不过,上官月要走他们还真不能拦,忙避让开,看着上官月慢慢走过去。
“金玉公主还在宫里呢。”
“他就不管了吗?”
“管什么啊,真当亲生儿子啊。”
“哎,上官小郎看起来….”
内侍们低声议论,说到这里时,一个内侍扭头向后看说了句。
其他人也回头看:“看起来怎么了?”
几人看着上官月的背影。
年轻人背影挺直,虽然做派纨绔,但到底是上官驸马的儿子,仪态举止还是管教过的。
“他好像抱着什么东西?”那内侍喃喃说。
总觉得上官小郎的胳膊僵硬地架着。
另一个内侍哦了一声:“是抱着东西呢,你们刚才没注意吗?”
抱着什么?他们适才真没注意,今晚的视线格外昏黄。
“抱着一个莲藕。”那内侍说,“应该是摘下的花灯吧。”
花灯有各种各样,花鸟虫鱼,莲藕虽然有些奇怪,但可能是为了给荷花灯做的点缀。
有莲叶有莲藕逼真齐全。
其他的内侍顿时恍然,似乎都想起来了。
“对,对,我看到了,是个莲藕。”
“哎,这上官小郎,真是拆家啊。”
几人嘀咕着向内去了。
背后的视线消失,上官月绷紧的肩头慢慢放松,那个内侍果然看到了,但果然也看不到。
他怀里抱着的是莲藕,又不是莲藕,而是一个莲藕人。
上官月不知道该不该这样称呼,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适才趁着混乱,他抱起地上原本应该是莲藕,但又变成人的莲藕。
先前清晨交给他莲藕的时候,白篱叮嘱过扔过之后即可捡起来带走。
他伸手抱起“莲藕”,能感受到玲珑的身躯,以及比莲藕重的多……
不是他的幻觉,莲藕真的变成人了。
他僵硬着身子一步步走出来,更诡异的是,见到他的人,都认为他怀里抱着的是莲藕。
上官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莲藕人”。
夜色昏暗,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
或者,这个人好像没有五官。
他这是在做梦吧。
只有做梦才能见到如此诡异的画面吧!
他回过头,皇宫璀璨依旧,但又笼罩一层纱,似真似幻。